南派真人连连摆摆手,“不不不,我徒弟特别好!你听我说,我那个大徒弟啊……”
“反正没有战神大人好!”
战神大人这个称呼,只有孟七七特别亲近的人,比如说她大姐,她变态表哥,还有战神大人本人知道她指的是谁,外人自然无从得知。
是以南派真人也不知道孟七七口中的“战神大人”就是他现在极力想要推荐给她的大徒弟。
“战神大人?什么黄口小儿也敢这样自称!我那大徒弟才真是武艺不凡,侠肝义胆……”
“什么黄口小儿?你还人身攻击了是不是?”
“……你若是跟我那大徒弟在一起,真是天作之合。我那大徒弟样样都好,就是身上有一段戾气难消,我这云游四海近十年,只寻到小女娃娃你一个合适的。唔,年纪小是小了点,不过没什么大的妨碍……”
孟七七被他气乐了,这老头自说自话真有一套。她拿树叶把剥兔子皮的匕首擦干净收起来,“行啦,剩下的兔子肉都给你吃了吧。你不用再说这些啦……”不就是想要哄她破财消灾什么的嘛,她不计较了,就当日行一善,“我走啦,你慢慢吃。”
“哎哎!”南派真人急了,拉住孟七七衣袖,语速非常快,“小姑娘,不只是为了我那大徒弟好,也是为了你好。你这命格乃是无根的浮萍,看似有家实则无家,看似有来处其实无来处,看似有去处其实无去处。看似花团锦簇热闹非凡,实则是个空落落、荡悠悠、孤零零的命。能为你把根扎下的人了,除了我这大徒儿,普天下,你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孟七七此前当他是江湖术士骗口饭吃,虽然不喜却还能心平气和,此刻忽然停了他这一长串话,竟是听住了。“看似有家实则无家”,她上一世自不必提了;这一世虽然有家,却多年来一直寄居在怡华宫。什么来处去处的话,她本就是异世一缕幽魂,不正是无根的浮萍?
这老头,竟真有些本事。
南派真人见她停下了,松了口气,“你愿意啦?”
孟七七挣开他的手往觉悟寺跑去,他有真本事就更可恨了。这老头说他的大徒弟才是她唯一的良配,可是她却只喜欢战神大人。她跑出十几步,想,她倒宁愿这老头只是个骗子。
“小姑娘,小姑娘……我回头跟我大徒弟说一声……”
还在叫她,真是讨厌!
孟七七转过身去,拉开弹弓,“啪”得一声,一粒银丸直飞出去,正中老头屁股。
南派真人揉揉屁股,也不生气,收了剩下的兔肉,挠头想着该怎么跟大徒弟说这事儿。
——————
当晚,孟七七在怡华宫小花园里跟着哑公学轻功。
“我现在可以跃过那堵墙了呢!”孟七七指着怡华宫大约两米高的内墙给哑公看,“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飞檐走壁呀?”
哑公倨傲得扬着下巴摇摇头。
孟七七咯咯一笑,“你是说我还差得远吗?”
哑公闭目点头。
“喂!”孟七七瞪起眼睛。
哑公一副“你怎么了?”的表情看着她。
孟七七轻声道:“好啦,我知道你就是这脾气,从来都不会夸我的。”
哑公看着她,月光下女孩的面上有淡淡的愁容,他指了指自己心口。
孟七七望着他的动作,低声道:“是啦,你又知道我心里不舒服了。”她叹了口气,慢慢道:“我今日在觉悟寺后山遇到一个奇怪的老头。我请他吃烤兔肉,他却说战神大人不好。还说要我跟他大徒弟在一起——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很好笑?他从前又不认识我。”她看了一眼哑公,补充道:“那个老头穿着袈裟,却戴着道士帽子,一定是个骗子,对不对?”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在问哑公,还是问自己。
哑公脸上却闪过一丝了然。
孟七七奇怪道:“难道你知道他是谁?”
哑公飞快摇头。他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指来。
孟七七瞅了瞅,“什么?一?竖?食指?”
……是一个人啦,真是个笨丫头。
哑公无奈地摇摇脑袋,示意她起身继续练习。
一阵夜风吹过,哑公警惕地盯着小花园南边。
孟七七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她在哑公面前挥挥手,“回魂啦。”
哑公嫌弃地瞅她一眼,教了她这么久。她刚刚都没察觉到有人过去了。哑公心道,若不是看到这小女娃还有几分暖心之处,他是万万不肯再教下去了。
那个一掠而过的身影,却是停在了十九公主的寝室外。
十九公主寝室里的灯烛都已经灭掉了。
然而她的人却还醒着。
“你又来了。”她说。
五年前,她以为他被她母妃杀死,万念俱灰,搬入觉悟寺,连续三天三夜不能合眼。第三天夜里,她趴在禅室冷硬的床板上,胸口仿佛被巨石压住了一般,喘不上气,真是活着比死了还要受罪。
她推开禅房的门,走了出去。
觉悟寺后山有一汪湖,那个夏夜的星光落在湖水里,真是温柔极了。
她如受蛊惑般走了进去,好像沉入水中可以寻得皈依之处。
醒过来的时候,她又躺在禅房冷硬的床板上了,湿衣服已经换下,若不是发梢还没有干透,她几乎要怀疑是自己做了一场梦。从那时候起,她坚信那个救了她的人,就是原本已经死去了的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