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静候了一会子,吱呀一声,府衙打开了一条小门缝。
从门缝里,探出一只鬼鬼祟祟的、试探的小眼睛:“是……苏公子的人吗?”
苏纯疑惑:“家弟来过此处?”
“原来是苏小姐,”那人奇怪得很,依旧不肯开门,往苏纯左右不停窥视,“苏小姐身边,可有带什么厉害的打手?比如叫什么阿龙阿猫阿狗之类的?”
苏纯听得云里雾里,她觉得被耍了,面露不悦,眉头紧皱:“县令这是何意?”
“哎哟哟哟!”确认了什么似的,那县令这才开门,点头哈腰,“苏小姐,快,里面请,多有怠慢,还望海涵。”
那一晚,苏纯一行人受到了县令极好的招待。
县令几乎是倾尽力气去讨好苏纯,苏纯一路走来些微落魄,如今洗去风尘,风光不少。
县令的殷勤,何子秋具看在眼里。他暗中确信,苏家家大业大,权利也大,即便面对贤王,定也说得上话,他必须抱着苏家大腿不放。
自此,泉州北上一路,他更加不遗余力地侍奉苏纯。
几日后,众人经过长途跋涉,终抵达目的地。
所到之处,昌荣盛景,令人眼花缭乱。香烛脂粉、美食杂玩,满街罗绮,珠翠耀光。
这里,便是天京。
何子秋眸光暗淡。
“驾——”
“驾——”
不远处的坊门内窜出来几个华裳的纨绔小姐。
她们驾马追逐,手里握着一根长鞭。长鞭的另一头拴着一个家奴,生生被拖了几十米方停下。
何子秋低下头,不停往袖子里擦手心的汗。
奴隶的生命,一文不值。
倏然,一头戴白羽的信使匆匆忙忙骑马驶来,拐弯处没拉住缰绳,险些撞入苏纯的队伍。
“放肆!”苏纯回了天京,底气都足了,“你可知本小姐是谁?若本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别想活!”
何子秋探头望去,那信使怀里的信啪嗒掉了出来。
她不顾苏纯的辱骂,忙把信捡起揣回怀里,抬脚就要上马。
“本小姐在和你说话,你聋了吗!”
苏纯一手把她拽下来。
那信使抖落抖落身子,敷衍得行了个礼,理直气壮:“小的得罪了您,是小的的过失,在这里给小姐赔不是。可小的此行,乃受贤王女所托,往南边快马加鞭送信,若误了贤王女的事,这位小姐您担待地起吗?”
何子秋紧紧抠住衣角:贤王……
被噎了一句,苏纯不爽利透了。
大街上她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死死瞪着那人翻上马,昂着头扬长而去。
“什么贤王女,这个夏枝越发放肆了,不过是我苏家一条狗而已,连贤王印都没拿到,竟如此嚣张。”苏纯咬咬牙,愤恨非常,“就凭她,日后还想获得我苏家的美言?做梦!”
护卫在一旁耳语:“小姐说话三思啊,事关公子的婚姻大事……”
苏纯大吼一声:“闭嘴!”
何子秋不敢说话,默默听着。
穿过中央大街来到西侧,众人方见到苏家大门。
苏家之气派,令何子秋难忘。
牌匾上书金体苏府二字,竟出自先皇手笔。朱色大门外有两排侍卫,两座石狮子气势骇人,据说是出自名家之手,精雕细琢三个月方成。
微风吹过,插在大门两侧的“苏”字大旗猎猎作响。
何子秋仰望片刻,心头略过一丝怆然。
想逃难前,何家也曾家财万贯……
“阿姐。”苏懿自客厅而出,冠旒翠碧,青碧白的横斓飞舞,翩翩公子,气质清绝,只是面色苍白了些。
何子秋看在眼里,眸光越发暗淡。
他从前,最喜穿这种云缎做的衣裳……
“苏懿,看来你没事。”苏纯寡淡地打了声招呼,迫不及待把何子秋推出去,“路上买的小奴,毁了容,给你当粗使小厮使唤吧。”
何子秋不敢反驳,只得像个物品被人送来送去。
他恭敬地低头,朝苏懿行了个礼:“奴才阿肆……见过苏公子。”
苏懿虽极力压制心中的厌恶,眼神里却端了分清贵与冷冽,他打量了何子秋一番,冷冷别过头去:“冬雪,拉下去,教教规矩。”
冬雪应了一声,用力压住何子秋的肩膀,让他整个人跪下来贴着地:“要这样行礼,知道了么。”
何子秋脸贴着地,艰难道:“奴才知道了……”
“还不加谢公子收留。”
“阿肆……谢公子收留……”
苏懿听罢,抽出被何子秋不小心压住的衣角,以袖遮鼻,甩了甩手,示意冬雪把人带下去。
何子秋被冬雪拽起来拉走,走得磕磕绊绊。
“阿姐倒是畅快,我在外受苦,你却风流去了。”
“你若不要,处理了便是。”
“阿姐说得倒轻松……你可知,夏枫回来了。”
“夏枫?这么多年,她竟然没死?但那又如何,她能碍着咱们什么。”
“万一她拒不退婚呢?”
何子秋隐隐约约听了个模糊,只知道这个苏家大少爷和贤王有婚约,苏家想退婚,贤王不肯。
“此事由她?”苏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退婚一事,本就是弦上之箭,蓄势待发,你且去皇太君那儿撒撒娇,定能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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