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宴随楚妗往屋子里走,闻言答道:“孤早些时辰用了,你自己吃便是了。”说完,随意挑了个椅子坐下,随手从多宝阁上拿了本书翻看起来,看样子是要等楚妗用膳。
楚妗有些意外,她以为顾沉宴将食材送过来了,就会离开,没想到竟然跟随她一起进了屋子,如今她坐在餐桌旁,有些如坐针毡。顾沉宴满身的气势很是逼人,尽管此刻闲适地看着书,但仍然让人不容忽视。
就连方才还与她逗笑的丫鬟也都噤若寒蝉,半分声音也未发出来。
楚妗方才的食欲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她轻轻地将筷子放下。
算了,这屋子里忽然多了个男子,且这人于她而言,并不是足够亲近的家人,她用膳时坐在一旁,她也吃不下去了。
“吃好了?”顾沉宴随意一瞥,桌子上的芙蓉包只吃了两个,银耳粥也未喝完。
楚妗连忙点头,示意自己吃饱了。
顾沉宴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疑惑,“昨夜你的食量孤可是有目共睹的,今日只吃这么点就饱了?”
楚妗被他提及昨日,又想到昨日她吃得太多,逼得顾沉宴都没动筷子,脸有些发烫,她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昨日我只是饿的狠了,我,我从午间就未曾进食,晚上便吃的,吃的多了点,我平日吃的很少的。”
顾沉宴看她特意在最后几个字加重了音,有些好笑,自己只是觉得等会儿劳作,消耗体力,让她多吃一点而已,她这般,倒有点此处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
只是他也不在意女子的食量,如今吃饱了,就该干正事了。
他将手里的书扔回多宝阁上,起身道:“既如此,那你就开始做吧!”
棠梨院有一个小厨房,只是以前这里无人居住,平时都不曾用过,里面也没有制作蜜饯的材料。楚妗进了小厨房,就发现这个小厨房只是一个摆设了,里面干干净净,一丝油烟气都没有。
她四处翻找了一下,很是为难,“这里没有材料,好像不能做呀!”
顾沉宴倚着身子靠在门框上,闻言,随手从外面指了个侍卫进来,“需要什么,尽管说,孤派人去买。”
楚妗想了想,一一列举道:“白糖,蜂蜜,甘草,盐。”蜜饯有许多制法,酸的甜的咸的都有,她想着味道多一些总是好的。
顾沉宴点点头,挥手让侍卫出去买材料了。
因为需要熬制糖汁,便要生火,楚妗自小做惯了这种活计,也就没有叫丫鬟,亲自取了火折子生火。
顾沉宴看着楚妗动作熟练的就在灶膛里生好了火,有些讶异,又想到她的身世,随即心下了然,她的身世他也了解,那时他只是觉得这世间命运弄人,明明是千金大小姐,却自小长在乡野,但他生性凉薄,对于她的遭遇也只当是听了一出话本子而已,一笑置之便是了。
如今却不知为何,想到她自小便要做着这样辛苦的活计,那双本该只要捏着绣花针,或是握着笔的手,砍了十四年的柴,烧了十四年的火,他的心底便泛着一层浅浅的疼意。
“咳咳咳!”楚妗摆了摆手,挥开眼前的浓烟,因为在屋子里,她帷帽碍手碍脚,便将帷帽摘了下来,如今被烟熏得满脸通红。
刚生起来的火,烟比较浓,楚妗觉得眼睛熏得难受,便小跑着出了厨房。顾沉宴只觉得面前掠过一阵风,楚妗便到了屋子外。
他偏了偏头,屋子里烟味很重,他金尊玉贵的长大,哪里闻过这般大的烟味,顿时也有些受不了,疾步出了厨房。
楚妗咳了几声便好多了,一回头却看见顾沉宴掩着唇,离厨房很是遥远,那样子感觉厨房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避如蛇蝎。
她没忍住,悄悄扬了扬唇,觉得如今的太子殿下倒是有些孩子气。
顾沉宴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就看到楚妗弯着眉眼,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他的心忽然狠狠的跳动了几下。
这烟也太难闻了,都让他身体都有些不舒服了。顾沉宴如是想着,手揉了揉胸口,压下那股燥意。
他视线忽然凝在楚妗的脸上,因为刚才她砍柴生火,手里沾了灰,捂唇咳嗽的时候,脸上也就沾上了灰,此刻夹着星星点点的红疹,莫名有些滑稽。
顾沉宴勾了勾唇,呵,真丑!
“红疹上沾了灰,到时候伤口更加严重,你真的是不要这张脸了吗?”他淡声道。
楚妗一愣,随即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脸,只是她的手上本就沾了灰,一摸,脸上更是灰迹。
她茫然地眨眨眼,真的有灰?
顾沉宴忽然直直往她这边走来,楚妗一惊,以为方才顾沉宴看到了她偷笑他,如今生气,便是来责罚她的。刚打算逃开,可是顾沉宴步子迈得极大,几步就走到了她身前。她避无可避,害怕地闭上了眼。
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柔软的触感,
她震惊的睁开眼,却见顾沉宴手中拿着一方锦帕,替她擦着灰。
“果真是没脑子,越擦越脏!”顾沉宴冷声道,愚蠢,那么脏的手,可不是越擦越脏吗?
楚妗呆呆地仰着头,有些不知所措,顾沉宴的声音里带着狠意,手里的动作却很是轻柔,显然是怕用了力,弄破脸上的红疹。
顾沉宴低头,不期然撞进一双秋水剪瞳,里面像是蕴着一汪水,莫名有些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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