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着碗犹豫不定,“殿下,您可否帮我喊一个丫鬟?我这有些腾不开手。”
顾沉宴闻言,沉吟了一下,问道:“需要做什么?”说着,竟是将自己的衣袖一层层挽好,看样子是要亲自帮忙了。
楚妗惊慌不已,她哪里敢差遣太子啊?
她摇着头道:“不必,您千金之躯,怎么可以做这些粗活呢?”
“为何你能做,孤就做不得了?”顾沉宴扬眉,道。
楚妗愣住,这怎么能一样,太子是一国储君,身份尊贵,十指不沾阳春水,而她,这些活她从小做到大,她习惯了的。
她喃喃道:“不一样的。”
“没有什么不同的,孤身份尊贵,你也身份尊贵,定国公府的嫡小姐,大理寺卿的亲妹妹,你与孤一样高贵。”顾沉宴忽然认真道,语气里带着肯定,嗓音很是温和,“是以,你不必轻贱自己,不必讨好别人,做你自己便是,活得开心便是。旁人艳羡你,也该是旁人讨好你才是。”
楚妗愣住,眼里隐隐有酸意,她忽然有些想要落泪,她自打回了京城,国公府的人虽然嘴上一直同她说,她身份尊贵,是府里的嫡小姐,可是他们待她,总是带着嫌弃,嫌弃她学识,嫌弃她礼仪。她努力学着怎样成为一个大家闺秀,渐渐收起自己的脾气,谨小慎微,连楚蔷她们的挑衅都不敢反抗,只能尽量避着她们。
她做了十四年的农家女,忽然面对那些话本子里才能听一回的国公府,自是畏手畏脚,惶然不知所措。
可如今,有人同她说,她不必这般,她应该享受着别人的艳羡与讨好,她只管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她与太子殿下,与楚静姝,与这些天之骄子,并未有何不同。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被一阵热流包裹,很是熨帖。她这些日子太累了,如今顾沉宴的话,无疑是让她觉得这世间,还有一个人真心想让她活得有尊严,活得有意义。
顾沉宴只觉得楚妗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像是要哭出来,他不自觉有些心慌,自己方才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
他上次便发现,楚妗活得很是谨慎,南地的淳朴民风使得楚妗纯稚善良,回了京城以后,太过在意亲人,便变得失去了自我,她隐忍克制,害怕失去,便变得小心翼翼。
以他的性子,很是难以理解,他向来行事恣意,做事随心,若是有人让他不爽快,他必然要让那人更加不爽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报复回去便是,隐忍不发,不是他的做事风格。
他念在两人相识一场的份上,提点至此,只希望楚妗以后能够活得自在一些,不必看人脸色行事。
楚妗压下心底的暖意,笑道,“那您将这些蜜饯在外面拿簸箕晒开便好,很简单的。”楚妗将手里的大碗递给顾沉宴,蜜饯晒得干一些,保存的时间也越久一些。
楚妗看顾沉宴抱着碗,一动不动,想了想,猜测顾沉宴可能不知道簸箕是什么。她心下失笑,到底还是没吃过苦,做过活,农家用来晾晒的工具也不知道。
她心下了然,装作若无其事地从角落里端出一个簸箕,脆声道:“殿下,您将蜜饯摆放在这上面就好了,要我帮您拿出去吗?”
顾沉宴总感觉楚妗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似乎对于他了若指掌,他不自在的咳了咳,伸手夺过簸箕,道:“孤当然知道怎么晒,用不着你教!”说着,带着点落荒而逃的意味,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小厨房。
楚妗没忍住,捂着唇咯咯笑起来。
清甜的笑声随着风传入门外的顾沉宴耳中,他手里正抓住蜜饯,小心翼翼的一一排开,他本该生气,可是眼底情不自禁漫上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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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楚妗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坐在小杌子上,等着丫鬟替她擦药。
沈嬷嬷是华阳公主身边伺候的,是宫里的嬷嬷,当初华阳公主建府的时候便跟着华阳公主一起出了宫,随身伺候了许多年,一直是华阳公主最是信任的人,如今被她拨给楚妗,足以看出华阳公主对楚妗的喜爱。
如今沈嬷嬷端着一盒玉白色的药膏进来,楚妗连忙起身,有些受宠若惊,“嬷嬷,怎的今日是您亲自来替我上药了?”沈嬷嬷在公主府也算是德高望重,华阳公主平日也是对她敬重,一般都不会让她做活儿,如今来亲自伺候楚妗上药,让楚妗很是惊讶。
沈嬷嬷脸上露出一个慈蔼的笑,“老奴是奉主子的命令来的,楚姑娘不必惊讶。”
楚妗感激地笑道:“倒是麻烦公主记挂了,只是起些红疹罢了,如今还麻烦嬷嬷来替我上药,明日我可要好好感谢公主。”
沈嬷嬷笑了笑,没有说话,这主子可不是公主殿下,而是那素来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她想到今日她都要准备歇息了,太子殿下忽然出现,扔给她一盒雪肤膏,说是让她好好替楚妗抹上。
沈嬷嬷作为华阳公主的心腹,自是知晓太子殿下平素是个什么样的性子,骨子里最是清冷高傲,如今却深夜亲自来一个奴才的屋子,还细细叮嘱她定要好好看顾楚妗。
雪肤膏,那可是好东西啊,便是装药膏的盒子都是玉石打造的,千金难求,是宫里珍贵的祛疤药膏,便是再严重的疤痕,用了雪肤膏,都能恢复光滑细腻。便是华阳公主,都只得了两盒,平日里也用的很是小心,非大的伤口不用,如今太子殿下却是大方地给了整整一盒,用来消除这红疹留下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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