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荷这些日子,其实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尊荣显赫有之,癫狂无状有之,得意有之,后悔也有之。
仿佛她自从楚静姝身世大白之后,日子便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走去。
楚静姝那般精于算计,心思歹毒,让她心寒,她不敢相信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竟有蛇蝎心肠。
后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些年因为楚静姝,对自己的儿女多有疏忽,想要弥补,却发现他们相继结婚,有了各自的生活,已不再需要她。
她看着旁人儿孙绕膝,母慈子孝,心里越发悔恨。
楚妗扫了她一眼,轻轻颔了颔首。
王清荷眼底冒出欣喜,她手足无措地揪了揪衣袖,小心翼翼地凑到襁褓前,含笑望着孩子,“他和您小时候长得像,一样精致可爱……”
楚妗并未有多大的感触,王清荷这个悔过太晚了,她早已经过了濡慕母亲的那个阶段,她如今一腔心思都放在顾沉宴和孩子身上。
王清荷见楚妗并没有接话,颇有些讪讪,喉间满是苦涩。
云萝性子温柔,她见气氛凝滞,主动挑了些有趣的话题。
楚妗这才起了些兴致。她眼底含笑,不住地打量云萝。
当初楚怀璟成婚的时候,新娘子盖着盖头,她也没看见云萝的容貌。
今日一见,只觉得云萝身上,有着所有江南水乡的婉约柔美,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春雨微湿的杏花,清新怡人。
云萝早就听闻楚怀璟说了楚妗的事情,彼时她对于这个尚未谋面的小姑子,夹杂着好奇与心疼。
她也曾想过楚妗的样子。
定然是姝色无双,否则无法入了皇上的眼。也定然手段强硬,精明干练,否则无法成为皇后。
只是今日一见,容貌不凡倒是猜对了,但是性子却是出乎意料的好相处。
威仪却不会盛气凌人,温柔却不显懦弱无能,周身的气势把握在一个极佳的尺度,让人心生敬畏,却不至于害怕。
云萝家中有年幼的弟妹,对于照顾孩子很是熟稔,不一会儿就与楚妗聊得很是投机。
王清荷呐呐的站在一旁,神色落寞。
福寿院里药味浓重,待久了让人有些不适,楚妗提议去前院好了。
众人欣然应允。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前院,却见前院也早就坐满了人。
楚妗甫一入内,冷不丁地撞入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她一愣,心底第一反应便是惊喜,但想到出宫前顾沉宴的不为所动,又压下了心底的喜悦。
“参见皇上!”
一行人先是惊诧,随即见顾沉宴的视线一直紧紧黏在楚妗身上,便了然。
皇上亲临,怕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了。
楚妗站在门口,她抿了抿唇,语气生硬道:“臣妾不知皇上在此处,不打扰您与定国公商议国事,臣妾先行告退。”
她说着,竟是想要转身便走。
顾沉宴眉心一跳,见楚妗确实是生气了,他连忙道:“已经商议好了,朕与皇后一同离开好了。”
楚妗脚步顿住。
顾沉宴心下一喜,连忙起身,大步追上了楚妗。
顾承熙看到了顾沉宴,高兴得手舞足蹈,呜呜哇哇地叫着。
顾沉宴伸手接过孩子,紧紧贴在楚妗的身侧,带了一丝讨好,“出了宫可是心情好些了?”
楚妗故意板着脸,嗔怒地觑了他一眼。
偏偏顾沉宴不依不挠,试探地伸出手,勾了一下楚妗的手。
楚妗一惊,想到自己如今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下意识地拍了一巴掌,空气中顿时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一旁的人一愣,看到顾沉宴的手背上迅速浮起一道红痕,他们连忙敛眉,假装没有看到,他们发现了帝后之间的气氛不对,连忙有眼色地先行离开。
顾沉宴柔声轻哄道:“方才是我态度差了些,你别生气了?”
楚妗冷哼了一声,闷声道:“我没有生气!”
顾沉宴一噎,这语气跟吃了炮仗似的,分明还在生气。
正当他气闷的时候,怀里响起一阵咯咯的笑声。顾沉宴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顾承熙,顾承熙懵懵懂懂地望着他,满脸无辜。
顾沉宴白了他一眼,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成了精似的,就喜欢看楚妗训他的样子。
顾承熙被瞪了,反倒笑得更欢了。
楚妗不知道顾承熙的恶趣味,她还以为父子两人相处融洽。
顾沉宴低着头,懒洋洋地朝顾承熙道:“真是个傻子,笑什么?你母后都不要我们了……”
顾承熙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懂了一般,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眼里顿时有了泪。
他瘪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楚妗在前面一惊,急忙走过来,焦声问道:“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哭了?”
顾沉宴抱着孩子,一点也不心虚,“兴许是饿了吧。”
楚妗皱眉,“不会吧?我刚刚喂了东西给他吃呀?”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她还是满心焦急,她也顾不得许多,握着顾沉宴的小臂,道:“我们快些回去吧!嬷嬷那里带了吃食……”
顾沉宴低头看了一眼臂上的小手,心满意足的翘了翘唇,佯装担心地说道:“是呀,别把他饿坏了。”
顾承熙见状,哭声更加响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