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还是平素长公主的口气,可她的姿态却是乞求的卑微。
江知漓自以为斩断红尘的心肠,也忍不住眼睛微涩:“嘉敏,我已入道门,如今是元浔,这一世,我们的夫妻缘已尽了!”
“不!”嘉敏长公主蓦地歇斯底里:“什么夫妻缘,你一直都是恨我的是不是?恨我当年把你从你心悦的女子身边抢来,恨我抛下了泠儿、恨我给你下药,生下帅儿,什么江帅,你想说他叫江算,这一切都是我算计来的,是不是!”
“三弟!”院门外传来江聪焦急的声音。
长公主和江知漓慌忙看去,江帅冲了进来,红了眼睛,大声质问:“我真的叫江算?你们当初根本就没想生我?”
“不是的,帅儿,你听爹说!”江知漓忙去拉江帅的手。
江帅一把甩开,大喊道:“怪不得大哥会这样,你们、你们根本不配为人父母!”
说着推开想安抚他的江聪,又冲出了院子。
“三弟”“帅儿!”江知漓和江聪忙追了出去。
院子便忽地安静下来,长公主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了地上,掩面痛哭。
夜空中的笛声渐渐低落,如三月的清雨,又似冬日的飘雪,带着难以言喻的惆怅。
虞晚晚站在冰雪居的门外,看着一身黑衣的江泠立在院中,手执长笛,横在唇角。
月光如洗,他和他手中的笛子似乎都染上一层淡淡月华之光。
他的笛子竟吹的如此之好!想来孩童时,也曾苦练过。
江泠放下笛子,转过身,静静的看着虞晚晚。
虞晚晚也静静的看着他,她想象不出来,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八岁孩子,是如何面对穷凶极恶的北胡士兵们,是怎样在死亡面前活了下来的。
良久,虞晚晚抹了抹脸上的泪,举起手中的酒坛,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喉咙却是一哽:“能陪我喝些吗?”
第56章 酒为煤 图穷匕见
喝酒?
江泠忽地想起虞晚晚在温泉庄子时喝醉的模样, 就她这点酒量还想与他喝酒。
这真叫关二爷面前耍大刀,圣人门前卖文章。
但虞晚晚的鼻头和眼圈都是红红的, 衬着她雪白的小脸,就仿佛是一只可爱的小白兔。
江泠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走上前接过虞晚晚手中的酒坛。
当他的手碰到虞晚晚手时,感觉到她的手一片冰凉。
虞晚晚穿了棉袍,外面罩了锦裘,但她与江知漓在外面站了太长时间,如此深冬的夜晚, 全身就都是冷的。
江泠伸手便拉了她的手进了屋,一直拉到了他的内房。
“你坐着!”江泠让虞晚晚在罗汉榻上坐了,便又出去了。
虞晚晚摸着榻上的虎皮,江泠外院的内房她上次因母亲和离的事来过一次。这房间给她的印象很深。
但今晚她凭着愤怒不平的心和一腔热血拉找江泠,怎么找到卧室里来了。
虞晚晚觉得有些不合适, 她站起身, 但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屏风上。
她便不由得走到屏风前, 手指轻轻的抚上屏风描绘的引颈昂首,向月而立的雪狼。
第一次看见这幅雪狼图时, 她还感叹画者的功力。将雪狼的毛发和傲气凛然的神态勾绘得如此栩栩生动。
但此刻, 她心中涌起的是一种难言的酸涩, 传言中,他在北地与狼结交怕也是真的吧。
身后传来脚步声, 虞晚晚眨了眨眼, 压住了眼中泛起的泪花回过头。
“娘娘!”吉福满脸带笑的领了两个小太监进来。小太监手里拿了两个点火盆, 还有放了梅花香丸的熏炉。
“奴才已经让人烧了地龙,一会儿屋里就暖和了。”
江泠素来不惧冷,所以他的外院从不烧地龙不架火盆。但虞晚晚来了, 屋里的温度对她来说就太低了。
虞晚晚看火盆里燃的是没什么炭气味的上好的银丝炭本,但吉福还是想着用了梅花香来遮掩,倒是细心。便夸了一句:“劳烦吉公公了!”
吉福笑,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屋里暖和了,衣服可以穿少些,小世子不也是能早点来嘛。
江泠端了个大碗走了进来,递到虞晚晚眼前:“喝了吧!”
虞晚晚一看,竟是姜汤,但做得很不精致。汤里面还残留着姜片,而且姜片切得是又大又厚。
虞晚晚尝了一口,根本没放红糖,一股子辛辣味。
虞晚晚忍不住道:“这是大厨房做的?”如此手艺,即便给府里的下人做饭也是不成的。
江泠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是我弄得!”
他在北地做俘虏时,若是有个头疼脑热,根本没人会给他药治病的,他基本上就是弄两碗姜汤喝,然后披了被,捂出汗来养的。到了军营,他也是这个习惯的。
虞晚晚没想到是江泠会给她做姜汤,堂堂王爷能弄就不错了,还挑啥味道和卖相。
虞晚晚也怕自己会受冻感冒,是捏着鼻子喝了这碗辛辣的姜汤。
不过喝了姜汤,再加上屋里点了火炭。
虞晚晚的确觉得有些热了,便脱了锦裘和厚袍,因是过年,她里面穿得是新做的鹅黄锦裙,裙子的领子是宽口的,便显出她的一段雪白的天鹅颈来。
江泠则干脆脱了夹衣,穿了一件簇新的蓝袍,这件袍子也是虞晚晚让绣娘给他做的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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