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让江佑安搬出了东暖阁。
开始他以为母亲是觉得江佑安大了,就像他一样,六岁时也搬出西暖阁。有了自己的院子。
然则实际却他想得不一样,江佑安的确搬去她的院子了。
但她的院子连名字的都没有,在公主府的西北角,很偏,离他和二哥和母亲的院子都很远。
母亲也不再让他带着江佑安,原因也不是什么七岁不同席,男女大防之类的。
是因着连母亲也不见江佑安了,不许她来主院请安,也不再一起用早、晚饭了。
母亲就突然的厌弃了江佑安,对她不管不问,就仿佛从来没有过江佑安这个人一般。
母亲身边有了另外一个小女孩—卫婧。
江帅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最初以为是藏猫猫的事,让母亲觉得江佑安是不听话的,所以才会这样。
他跑去与母亲解释,说错的人是他,但母亲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说一切与他无关,让他不要再管。
他有些难过,明明是一家人,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去找二哥,二哥只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不管怎样,他们既是江佑安的叔叔,就一定要爱护她。
但江帅看着小佑安由难过、失落,不安,到渐渐的接受了所有的冷落。
她慢慢的不笑了,慢慢变得安静了,变得怯怯的沉默。
江佑安仍然每天来给他这个做叔叔的请安,江帅早晨也要给母亲请安,和母亲一起用饭,他便让江佑安等他下学后来找他。
而江帅从学堂下了学后,第一件事,就要写先生布置的课业。
江帅不喜读书,他觉得自已就是个孙猴子,那些功课就是箍在他头上的紧箍咒。
其实,以长公主的家世,江帅完全也可以不读书,像京中那些个享受祖荫的皇家子弟一样,当个不事生产,吃喝玩乐的米虫小纨绔。
然则江家的家教是不允许他这样的。
江家是没落的书香门第,到了江知漓这辈穷得连孩子都养不起了。
江知漓很小的时候,便被送到道观中,做了小道童。
还是江知漓的师父发现他有读书的天分,向来道观上香的施主们求了银钱,供他念书,后来江知漓成了大魏有名的道士状元。
贫寒出身的江知漓自然是要求自己的后代子孙上进的,早就定下了家规。
一向疼爱江帅的长公本也是不许他胡闹的,只说,他要么向二哥一样学文,要么像大哥一般习武。
那时江泠已经带兵打仗,并成了大魏新一代的战神了。
因着还没有后来打北胡,坑埋俘虏的事,江泠的声名初时还不错,是很多人眼中的大英雄。
江帅也是崇拜大哥的,虽然他不知道大哥为什么从来不到长公主府来探望母亲和江佑安。
江帅便也习了一段时间的武,才知道练武是极苦的。
每天早晨卯时起,压腿、站桩,扎马步,又疼又累,一早晨下来,腿都不是自已的了,都不会走路了。
自此江帅对江泠更是敬服,大哥十二岁才开始练功,不说别的,就是压腿开胯,都不知道会疼成什么样。
练武不成,江帅只能又去读书。
只是他见到书就头疼,就发困,怎么也用不下心学,怎么也记不住。
江佑安给江帅请安时,十次有八次,都会见到江帅状似十分痛苦的拿着四书五经,嘀嘀咕咕的读着。
江帅是偶然间发现了江佑安读书上的天分。有一天他背四书中的一篇文章,有一段句子翻来覆去的也背不出来。
不料江佑安在旁边提醒了他。
江帅知道江佑安之前是跟母亲学的认字,还读了三字经,母亲不喜她后就再也没有管过她,她怎么会背四书中这么晦涩的一段话呢?
没想到江佑安告诉他,她没学过,是听他念了三回就记住了。
哇,这么厉害。
江帅忙把这事儿告诉了江聪,江聪做主,给江佑安请了女先生。
江佑安的确是读书上的小天才,她喜欢,还用功,按江帅的话,江佑安若男儿,肯定也是个状元郎了。
江帅很高兴,他高兴的是从此有人能给他写先生布置的功课了。
江帅的字写得还不错,他便借着教江佑安练字,让江佑安模仿他的笔迹,给他做作业。
然后再把先生的批语给江佑安看,美其名曰,让江佑安好好提升。
这样江佑安很高兴,先生也挺满意,他自己更得意。
他这样整整干了一年,后来上太学,才被江聪发现了,又挨了一顿揍。
作为自家人,江帅原是觉得江佑安长得很可爱,又是郡主,身份、地位在摆着呢,在外面交际时一定是很受欢迎的。
但江佑安却是很少出府的,她整天就是宅在家里的看书或与嬷嬷学规矩。
江帅还一直以为江佑安是不喜欢那些没头脑的皇家小丫头片子们,懒得与她们结交呢。
直到有一次在皇家聚会上,他听见那些人竟敢当面讽刺江佑安是北胡孽种,不得父亲、祖母的喜欢。
而孤立无援的江佑安只能一个人伤心的躲在角落里无助的哭。
江佑安这才知道了真正的原因,他狠狠的揍了那些嚼舌根的人,自此把江佑安真正的纳入了他的羽翼下护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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