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宋元白像是个摧残后又被抛弃的小媳妇,红着鼻子,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昨天冻太久,有些风寒了。
“给我个解释,为何放弃计划?”宋元白整理好衣衫,余怒未消,气势冲冲在祁炎对面坐下。
“假。”祁炎给自己斟了杯酒,一个字做了交代。
宋元白寻思着不来假的难道还来真的?“获取三公主的信任,里应外合”这个策略不是你敲定的么?然而刚要质问出声,却见祁炎听见他腹诽似的,眼刀一横。
宋元白怂了,泄气道:“罢了罢了,三公主身边有个侍卫还挺厉害的,这招英雄救美确实粗糙了些,不如从三公主的喜好入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三公主近来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或是想做的事?”宋元白揉着手腕问。
祁炎换了个姿势,望着阴冷灰沉的天,思索片刻,道:“雪。”
她说过,想去看雪。
“这就是了!”毕竟是万花丛中过的狗头军师,经验丰富,宋元白很快又生一计。他连连打了两个喷嚏,带着鼻音道:“这次绝对给你来个不假不俗的!”
祁炎眸色一动:“说说看。”
说罢倾身向前,如此这般低语一番。
“可靠吗?”祁炎十分怀疑。
“此计需天时地利人和,乃我压箱底的手段!别说是三公主,便是石头见了都会动情!宋元白一脸自信。
说到这,他又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祁炎一眼,摸着下巴嫌弃道:“就是你这衣裳需换一换。年纪轻轻,却整天穿着黑不溜秋的,届时往三公主身边一站,衣裳融入夜色,只见一个头在空中晃荡,岂不吓人?”
祁炎不语,想把宋元白的头揍去空中晃荡。
……
十月底的风就像是刀刮似的猛烈,然而这两天却忽然安静了下来,阴沉无风,只是冷得人指头疼。
公主府,一室暖香。
府令晏行是个风雅之人,除了能将纪初桃的公主府安排得井井有条,更是饱读诗书,精通金石字画,来呈送账本时粗略扫了眼纪初桃正在描绘的丹青,便指出了画卷中亭台的布局稍有欠妥。
与他谈论经史,也能侃侃而谈,却不让人觉得卖弄才学。
纪初桃很是好奇,问道:“晏先生明明有经纬之才,为何不去考取功名入仕呢?来本宫这儿做府令,未免太屈才。”
晏行敲着折扇,笑吟吟道:“每年贡生秀才数以万计,考中之人能有几个?倒不如来殿下面前混个眼熟,说不定还能仰仗殿下举荐,一步登天。”
他一副玩世不恭的语气,显然是在玩笑,纪初桃便顺着话茬道:“若本宫有这本事,祁将军早就洗去污名,官复原职了。”
正说着祁炎,祁炎就来了。
“祁将军——”纪初桃在屋里朝他挥手,尾音轻快上扬。
祁炎从外头进来,披着一身寒气,步伐总有种大刀阔斧般的沉稳,冷淡扫过纪初桃身边的晏行。
晏行笑意一顿,随即慢悠悠地起身,朝纪初桃拢袖一躬:“殿下先忙,晏某告退。”
“祁炎,你在忙什么呢?”纪初桃将那幅画错的游园图揉成一团,随口问道。
“太史局已测过天象,明夜戌时八成有雪。到时候你设法将三公主约去东街朝露楼的飞天画桥之上,记住一定要在画桥之上,那儿视野最好……成败在此一举,不许不来!”
分别前宋元白絮絮叨叨许久,祁炎决定再信他一次。
“听闻明夜有雪,”挺拔强大的少年逆着殿外的寒光站着,没什么表情,发出他的第二次邀请,“殿下想去看看吗?”
纪初桃抬起杏眼看他。
“……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都是骗人的戏码。若是男人拿这些东西哄你,可要擦亮眼睛。不过,也不要急着拒绝,男人嘛,须吊着他才好。”
耳边回响起二姐的耳提面命,字字珠玑,简直比纪初桃的预知梦还要精准!
她并不羞涩慌乱,望着祁炎深邃张扬的眉眼,扑哧一笑:“好呀。”
……
“所以,他约你今夜去赏雪?”
承平长公主府中,纪姝懒懒抬眸看了眼云墨低垂的天色,的确是个雪夜。
看来,是蓄谋已久了。
“你应允了?”纪姝又问。
纪初桃不太好意思,托着腮轻轻“嗯”了声,诚实道:“因为实在好奇……二皇姐,你说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去了不就知道了?”纪姝唯恐天下不乱,又暗自佩服纪妧的手段高明。
放一个祁炎在纪初桃身边,无疑是为她开了一扇禁忌的大门。自此明刀暗箭,爱恨贪痴,哪一项不会逼着她成长?
“记得多带几个侍卫,远远跟着。”纪姝提醒纪初桃。又见她只穿着普通的藕粉冬衣,素面朝天,便问道,“你就穿成这样去?”
纪初桃张开双臂转了圈,左右看了看,“这样挺好的呀。”
“便是你这张脸生得再好,也不该如此暴殄天物。”纪姝眼眸一转,随即吩咐侍从,“去将尚服局新送的那套石榴裙取来。”
小半个时辰后,落地铜镜中映出一个红裙小美人窈窕的身姿。
镜中的自己一身大袖织金石榴裙,鬟发轻绾,轻眉杏目,额间一点花钿,与嫣红的唇色交映,精致之余更添了几分娇媚秾丽。她光是清清落落地站在那儿,便令整间暖室都亮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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