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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炎穿戴齐整,倒看不出胸口有伤,负手看着泡澡跑得脸红扑扑的纪初桃,晦暗道:“两月之期未过,臣还需日夜服侍殿下。”
    他竟还记着这事!
    纪初桃搭着侍婢的手,一步一步蹦过去道:“本宫准你休养一月,快回去!”
    本来日子就不多了,还休养一月……祁炎如何舍得这般挥霍?
    便当做没听见,顺手接过纪初桃解下的披风搭在木架上。
    纪初桃既气又好笑,看着祁炎慢斯条理“服侍”的样子,拧眉道:“你若不听话,本宫就叫人将你绑回房间!”
    祁炎背对着她,单手拿起小香炉熏了熏她华美的衣裳,似是笑了声:“他们打不过臣。”
    纪初桃坐在榻上,登时无言。
    半晌,她叹道:“小将军,这样不好。”
    祁炎熏香的手一顿,皱眉想:她突然拒绝自己的靠近,终究是厌烦了么?
    然而未等这个念头占据理智,便又听见少女无奈的嗓音传来,轻软道:“对你的名声不好。”
    纪初桃觉得,祁炎做客卿时,尚且能有几分尊重。但若是总往自己房中跑,传出去人言可畏,于他仕途不利。
    祁炎的心忽得一软,所有的阴霾都烟消云散。
    “臣能侍奉殿下的时日不多了。”他道。
    纪初桃微微睁眼,听到这句话,心里漫出一股莫名的惆怅来。
    是呀,四月份他就要走了,以后见面的日子只会越发稀少。一想到如此,心里酸酸胀胀的,说不出的滋味。
    “那,你随时可见本宫。只是你还有伤,不要做这些琐事了,侍奉之类的,宫人们自会伺候本宫。”纪初桃情不自禁放轻了声音。
    闻言,祁炎放下熏炉转身,逆着烛火的光更显得五官深邃,问道:“随时都可见殿下?”
    “不方便的时候,就不能见。”纪初桃留了个心眼,譬如沐浴就寝这样隐秘的时候,当然不能有外男。
    祁炎锋利的眉目舒展开来,顺杆而上,踱至纪初桃榻边坐下,“那臣看着殿下入睡。”
    纪初桃不太习惯男子在侧,可之前御宴行刺、躬桑春雷,祁炎都已经占据过她榻边位置,这时再赶人未免有些矫情。
    何况祁炎还有伤呢,就当是哄伤患的一点让步罢。
    纪初桃想着,没答应也没拒绝,自己脱了绣鞋上榻,盖好被子。
    祁炎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动作算不得多细致,力道也有些重,可就是有种令人心安温暖的感觉。
    昏暗中,纪初桃的眼睛水润澄澈,提醒他道:“放下帐帘。”
    祁炎眸色黯了黯,依依不舍地将帐帘从金钩中取下,带着沉闷张扬的笑意问:“殿下可要握着臣的手?”
    “不要!”知道祁炎在取笑自己,纪初桃想也不想地拒绝,翻了个身不理他。
    脚扭伤后行动格外费体力,今天入宫出宫忙了一日,纪初桃闭眼不久,便坠入了浅浅的梦乡。
    祁炎隔着清透的帐帘看她,榻上小小一团隆起,有几缕乌发调皮地从帐纱下漏出,半垂在榻沿。
    祁炎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墨发保养极佳,冰冰凉似上等绸缎的质感,令人沉迷。
    胸口断骨处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和满腹的思绪想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祁炎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但他控制不住心底的执念。
    纪妧吞下去的东西,绝不会再吐出来。她答应纪初桃赦免自己的罪罚,并非真心诚意冰释前嫌,将自己调离永宁公主府,便只有一个可能:
    在纪妧心里,他对纪初桃已没有利用的价值,有更好的人选取代他的位置。
    那个新的替代品是谁,祁炎尚且不知。他只知道无论是谁,都别想从他手里夺食。
    夜色悄静,烛影摇曳。
    祁炎眸色幽暗,垂首将纪初桃的一缕头发捻至鼻端,近乎偏执地低语:“快些喜欢上我,殿下。”
    ……
    四月芳菲正盛,新科放榜,京都一片欢庆热闹。
    城北皇家花苑,礼部正大开琼林御宴,酬酢及第进士及帘官。即便是暮春时节,皇家花苑中依旧是花繁叶茂,落花缤纷,进士们身穿罗袍乌纱,言笑往来,颇有春风得意之态。
    人力开凿的小溪上,飞虹画桥横跨两端。此时桥上,一行儒雅的进士簇拥着一位朱袍年轻男子款款而来。
    那年轻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隽秀如画,肤白而自带清冷之气,仿佛繁花盛景皆入不了眼,从画桥桃花之下行过,惹来宫人和士子的频频回首。
    本朝礼制规定,及第进士一律着深蓝皂袍,簪翠叶绒花,唯有一人可着红袍,簪翎羽红花。
    “状元郎!”迎面走来的士子纷纷同那红袍年轻人打招呼,拱手作揖道,“恭喜孟兄三元及第,金榜夺魁!”
    孟荪拱手回礼,清冷道:“同喜。”
    寒暄过后,孟荪朝着主宴的厅堂行去,一旁的同侪笑道:“若说本朝的状元郎,最年轻的除了当初二十岁殿试夺魁的左相褚大人外,就当属咱们孟兄了罢!”
    本是夸奖之词,孟荪却是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头。
    因他与褚珩气质相仿,又一样才思出众,总是被人拿来同当年的褚珩比较,更有甚者,当众称他为“小褚珩”。
    孟荪并不喜这个称号。于他而言,孟荪便是孟荪,不是谁的复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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