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炎还在深深地盯着自己,纪初桃微微侧首,有些不确定道:“本宫也不知是否穿对了,这样……可以么?”
可以得不能再可以了。
祁炎起身向前,抬手碰了碰她工整的发髻,而后将她的钗饰簪子一一取走,任由三千青丝如瀑垂下腰际。
纪初桃抚了抚鬓发,投来疑惑的目光。
祁炎伸手将纪初桃的鬓发别至耳后,解释道:“塞北胡姬不绾髻。”
说罢,他拿起一旁案几上的珊瑚玛瑙额饰,亲自为纪初桃戴上,调整好细节。
面前的少女,活脱脱就是一位秾丽灵动的异域美人。祁炎眸色深沉起来,顿了顿,又拿起一块清透的面纱递给纪初桃,淡然道:“殿下还是把脸遮上较好。”
“怎么了?”纪初桃不明所以地接过那条面纱,摸了摸自己的脸,“是难看么?”
“恰恰相反。”祁炎嗓音低而强势,垂眸看着她过于明艳耀眼的容颜道,“所以,只许给我一人看。”
纪初桃扑哧一笑,抖开那条淡红的纱巾遮面,只露出一双水润弯弯的杏眼来。
篝火明亮,军营肃穆。祁炎应是提前打好招呼了,两人穿着这样溜出营寨,竟也无人阻拦。
上马时,纪初桃尚有些担心,小声道:“本宫还未告知侍从去向,若是拂铃夜里找不见我,怕是会着急。”
“我已命宋元白寻了个借口前去告知他们,殿下大可放心。”
说话间,祁炎伸手将她拉上马背,禁锢在怀中,恣意道,“今夜,殿下只属于我一人。”
一番话说得纪初桃又麻又热,抓着马鞍坐稳道:“看来,小将军是蓄谋已久了!”
祁炎并不否认,伸手将纪初桃身上的斗篷裹紧些,这才扬鞭策马,载着心爱之人于土丘上奔驰,乘着夜色穿过旷野黄沙,向灯火热闹的朔州城外而去。
弥城位于两国交界处,雁北之盟签订后,便重新划回了大殷境内。
这里既有汉人商队居住,亦有北疆各族混居,上元节的花灯与祝神节的篝火齐明,又恰逢两国休战,城门大开庆贺,一时间各色服饰的人群来往攀谈,竟有着不输于京都的热闹。
伴随着胡笳及鼓声,艳丽的胡姬当街起舞。纪初桃寸步不离地跟着祁炎,走马观灯般,目光在一排排琳琅满目的商铺上掠过,面纱下满眼新奇惊喜。
许多中原不曾见过的新奇玩意儿,纪初桃拿起一个银质的硕大耳环往祁炎耳垂上比了比,幻想他如异族男子那般戴耳坠的模样,不由笑出声来:“好看的!”
祁炎负手而立,静默而包容,任由她拿起饰物在自己头上比来比去,桀骜的眉目蕴着浅浅的笑意。
纪初桃玩够了,便放下耳饰,又去嗅隔壁摊位的玫瑰胭脂。波斯商人带来的胭脂和香露,比中原产的要精致许多,她本只是好奇,祁炎却默不作声地掏了银锞子,将她方才所看的几种胭脂首饰全买下了。
纪初桃忙道:“哎,本宫……我只是随便看看,你不用买的呀!这些每年内廷皆有上贡,我还用不完呢!”
祁炎不为所动,提着一堆红绳包扎的锦盒道:“不一样,这是我送殿下的。”
纪初桃心中一暖,叹道:“都出来了,你便不要唤我‘殿下’了。”
“那唤什么?”祁炎笑着看她。
纪初桃仿佛被他灯火下这抹恣意的笑容晃了眼,耳尖一红,没好意思说出来。
梦里成婚后,祁炎是唤她“卿卿”的。
街上人多,祁炎将她护在身旁,两人的手不经意间碰到一起,也不知是谁先勾了谁的尾指,总之最后五指紧扣,再也没有分开。
陌生的边塞城池,今夜纪初桃不是大殷三公主,祁炎也不是桀骜小将军。他们只是一对年少相爱的,再寻常不过的恋人。
男人的指节硬朗分明,纪初桃感受着指节被撑开的酥麻,忽而弯眸笑道:“祁炎,你记不记得我们刚认识的那年,你邀请我出门看雪。”
祁炎当然记得。
那时他听信宋元白的建议精心打扮,踌躇满志要将纪初桃捕获成掌心猎物。孰料坊门灯火下一见,红裙少女嫣然若画,布局的“猎人”反倒先一步沦陷,一步步为自己套上了甜蜜枷锁。
一阵热闹的喧哗打断了二人的思绪。
纪初桃寻声望去,拉着祁炎饶有兴致道:“祁炎,那边在做什么?好多人哪!”
“祝神节庆典,抢花球。”
祁炎常年镇守塞外,对这边的习俗了如指掌,解释道:“传闻今日是掌管万物生育的大弥神诞辰,每年此夜,弥城百姓便在高台上悬以花球,谁能夺得此球,便能姻缘顺遂,子孙满堂。”
纪初桃踮起脚尖,极目远眺,只见高台之上果然悬着一只缀着彩色飘带的绣球,如凤尾般,在夜风中荡开鲜艳的弧度。
而台下,已有百十名少年跃跃欲试。
见纪初桃看着那只象征嘱咐的漂亮花球,祁炎唇线一勾,也不问她是不是想要,直接拉起她道:“走,我们也去。”
“哎,祁炎……”来不及阻止,祁炎已护着她挤入了人群的最前沿。
“在此别动,等我一盏茶。”说罢,祁炎抬臂举手,朝着领判之类的老者高呼一句异族语,而后手撑高台跃上赛场。
纪初桃猜想他方才是胡诌了个名字,自报姓名参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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