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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凛之轻轻按揉着他的头皮,视线尽量不要落在他单薄白皙的肩上:“今日去刺史府取珠核,薛钊告诉我,京里来人了。”
    “到底还是来了。谁派的?”这下轮到萧彧吃惊了,裴凛之天天都担心京中来人,但京中人一直没来,想也知道,山长水阔,天高路远,来一趟是要冒生命危险的,没想到到底还是来了。
    裴凛之说:“说是朝廷派的,陛下想知道郎君在这里过得如何。我以为,不见得是陛下,只是假借了陛下的名头而已。”
    萧彧说:“这么光明正大说要来看我,多半是来探路的。你担心的其实是后招对吧?”
    裴凛之给他洗头的手停了下来:“郎君英明。以后我便寸步不离郎君左右。”
    萧彧叹气:“一切就仰仗凛之了。”这么平静的田家生活难道就要消失了吗?还真不让人好好过日子啊。
    裴凛之说:“明日那来使怕是要登门拜访。”
    萧彧说:“让他来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的。”
    裴凛之迟疑片刻:“明日还练兵吗?”他担心被对方抓把柄,说他家殿下蓄私兵。
    萧彧挑眉:“为何不练?这崖州是什么地方他们难道不知道,我们刚来就遭遇伏击,薛钊才刚剿灭了一帮海贼,我们也是很惜命的好吗。”
    “那便一切如常?”裴凛之问。
    “一切如常。不过我得装个病,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过得不错。”萧彧说。
    裴凛之莞尔:“郎君英明。”
    翌日,朝食过后,萧彧坐在厅堂的主席上,给一众孩子上算术课。他今日穿了一件黑色麻布袍,长发披散,额上系了一条白色布条,显得苍白而脆弱,有气无力地讲着课。
    课堂上分外安静,学生们都仰着小脑袋,听得格外认真,因为大家都知道,老师昨日意外落水,感染风寒,今日是抱病为大家上课。最为自责的便是坐在右上角的吉海,他眼圈一直都是红的,认为是自己失职,没有照看好郎君,才让郎君落水生病。
    正上着课,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人声,说的还是正儿八经的官话,听着是京都口音。一些注意力不集中的孩子开始忍不住扭头朝门外看去,萧彧用戒尺敲一敲身后的黑板,说:“注意了,下面我要出题了,叫人上来解答。”
    那几个孩子赶紧扭头过来,因为老师说了,课堂答题积极者,会有糖油果子奖励。
    萧彧刚写上题,门口的光线就暗了下去,有人来了,他不动声色地看了过去,裴凛之正和几个人站在门口,中间是一个面生留着髭须的文士。看那文士衣着打扮,就知道不是崖州人,因为崖州是看不到绿色布料的,盖因印染工艺水平达不到,这边以蓝、黑、灰、白几色为主。
    那文士见到萧彧,便遥遥抱拳作了一揖,萧彧当没看见一般,继续上课。
    那文士也没离开,裴凛之也没招呼他,连凳子都没给他端。文士倒很坦然地在门槛上坐下了,听萧彧上起课来。
    萧彧上完课,放学生们下课后,这才起身,起来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离得最近的吉海眼疾手快扶住了他:“郎君!”
    萧彧虚弱一笑:“不碍事。”
    裴凛之也过来了,伸手托住他的胳膊:“郎君,你慢点。”
    绿袍文士过来了,朝他拱手作揖:“见过殿——郎君,贵体是否安康?”
    裴凛之介绍说:“这位是京城来的黄门侍郎梅炳梅大人。”
    梅炳说:“日前崖州刺史薛大人镇压海贼有功,圣上特遣下官前来犒赏三军。下官受圣上嘱托,替圣上前来探望郎君,圣上望郎君一切安好。”
    萧彧欠了欠身,大声咳嗽两声:“多谢陛下挂念,我日前不慎落水,偶感风寒,辜负了圣上的期盼,请陛下原谅我不能跟前尽孝。”
    裴凛之说:“郎君身体虚弱,还是卧床歇息吧。我都说了今日染病,不用再上课了,郎君还非要坚持。”
    萧彧说:“圣上总教导我,做事要有始有终,岂能因一点小病半途而废。梅大人,恕我身体不适,不能奉陪了。凛之替我招待梅大人。”
    梅炳看着萧彧:“郎君身体要紧,赶紧歇息,莫让圣上忧心。可请大夫瞧过了?”
    萧彧说:“已经瞧过了,也吃了药。我歇息一下便好。”
    裴凛之便扶着萧彧上床躺下,自己出去应酬梅炳。
    黄门侍郎,那就是皇帝身边的近臣,萧彧和裴凛之都不认识这个梅炳,不知道是新近升了职,还是有人安插过来的。
    这梅炳并不是看过萧彧就走,还四处溜达了一圈,想必是想了解萧彧的生活现状。等他转完又快到午饭时间了,萧彧不能不留客吃饭,还特意嘱咐吴家娘子开小灶给梅炳多做了一道菜。
    为了表达自己对钦差的重视,萧彧勉强从床上起来陪客。梅炳吃的是白斩鸡和红烧鱼,还有自酿的糯米酒,这饮食并不算丰盛,但萧彧吃的则什么都没加的糙米粥,两厢对比,梅炳倒是对萧彧充满了同情。
    为了缓和气氛,梅炳主动跟萧彧聊起了京中近况,比如朝中的人事变动,高门贵胄的八卦娱乐,甚至还说到了一些边疆动态。
    萧彧露出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很少发问,意思是这些都已跟自己无关。对自己遭遇的困难他也只略提了一嘴,就是刚到崖州时便遭遇刺杀。至于现在的生活状况如何,萧彧表示一切尚过得去,在薛钊的资助下办了一所孤独园,救助了这些老人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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