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陈年平静道。
“你知道你是个肺癌患者吗?”老大夫的声音拔高了些,试图把陈年从这种冷静里带出来。
“知道。”陈年非常淡定。
淡定得就像承认自己刚喝了一袋牛奶一样轻松。
“......”老大夫的目光瞬间复杂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拿起陈年的化验单:
“你看看你这几项指标,我说怎么这么不对劲,合着你根本没把这个病情当回事?”
陈年默了默,“我当回事了大夫,我为了化疗,把车都卖了。”
老大夫把报告单拍在桌子上,手指狂敲桌面,“这能是说卖车化疗就能行的事儿吗!都肺癌了还抽烟?你最近饮食呢?”
陈年承受狂吼三连,有些惶恐,“我吃得挺规律的啊,中午麻辣烫晚上盖浇饭烧烤,一顿不落。”
“......”老大夫无语凝噎,“我有没有说过,辛辣油腻这些东西要少吃?”
陈年“嗐”了一声,终于明白了老大夫的意思。
“大夫,您想想吧,我白天打工,晚上练车,抽时间还要化疗,您说说这要是连口辣的都不能吃,那嘴里能有滋味儿吗?”
“那我化疗还有个啥劲?”
老大夫看着陈年,一句话也没说。
他伸出手,把陈年的报告单往她面前一推,摆摆手,平静道,“出去,这病,治不了。”
陈年:“......”
陈年:“不是,大夫,这......?”
下一个画面,陈年前面的诊室门“砰”地一声关上。陈年静了两秒,转身离开。
“卡!”
赵子期满意地从监控后站起来,笑着对周唯道,“可以,微表情拿捏得很到位。”
周唯却拿着剧本,认真思索了半天,和赵子期商量。
“导演,我觉得最后陈年离开这段,应该在逆光的那个背影那再加一个抽烟的动作。”
赵子期一愣,“还点烟?不太好,如果是想要表达陈年的人设和心境转折,那下一个镜头已经表达了。总加抽烟,容易有引导嫌疑。”
确实,剧情里,陈年离开医院的当天,就用卖车剩下的钱买了一辆破旧的二手车。
然后晚上她化了烟熏妆,带上闪亮的圆形耳环,穿着热裤低胸衣坐在化妆台前,约小姐妹出来蹦迪。
赵子期用手指着这段,“你看,接下来这一幕就有抽着烟打电话这个特写。”
周唯想了想,继续道,“我觉得,这里抽着烟打电话,是陈年的生活常态,就算今天不被医生批一顿,她也还是会这么做。”
“但在医院里不一样。陈年是个离经叛道、不受拘束的人,就算她被确诊了绝症,她依然在享受自己的人生。因为她首先没有把自己定义成一个绝症患者。而在诊室前离开那一刻,还代表着很多东西。”
“她应该是做了一个重要决定——那就是放弃治疗。”
“在走廊的‘禁止吸烟’这个牌子下,陈年背影在逆光中模糊,越来越远,然后依稀做出抽烟的动作,我觉得这个对于决定和转折是重要的,不能省略。”
说到这里,周唯停了一下,“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请赵导指正。”
赵子期没有说话,看向了旁边的陈林副导演。
陈林的笑意味不明,“赵导别看我啊,觉得行,就拍一条试试呗。”
赵子期点点头,招呼剧组重新拍摄。
片场重新忙碌起来,又拍了这条周唯离开的片段。
结束后,陈林拍着赵子期的肩,小声道,“看来这姑娘是有点东西啊,有点你当年的感觉。”
赵子期道,“我也没想到,她能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陈林摇着头叹气,“哎,看来赵导是遇到自己的‘伯牙’了,以后给她起个外号,叫‘周伯牙’得了!”
两位导演发出爽朗的笑声,惊得旁边的导演助理都有点不知所措。
——这,周唯有这么厉害吗?导演不仅不骂人,还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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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晚上有一场夜间戏,所以晚饭还是在片场解决。
晚上的戏份并不重,周唯披着外套,一边吃饭,一边和莫浩东讨论接下来的拍摄安排。
正说着,休息室的门被推开,工作人员探头进来道,“周唯姐,有人来探班。”
周唯奇道,“哪会有人来探我的班?”
话音未落,已经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是周依依。
看到她的那一刻,莫浩东如临大敌,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进入战斗状态:“不好意思我们唯姐晚上还有拍摄,不接受探......”
周依依却静静道,“我等。”
周唯勾起一个笑,对莫浩东道,“没关系小莫,你先到外面稍等我一下。”
莫浩东一百个不放心,恨不得搬一台摄像机在这监督她——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
周依依等到莫浩东走了,走到周唯前面不远处,拎了个凳子坐下。
见周唯不说话,她给自己打圆场,“我就自己找地方坐了。”
周依依今日的穿着非常低调,运动服加鸭舌帽,还带了口罩,兴许是怕有粉丝认出她来,再往她身上扔点什么。
周唯道,“我好像没说今天有空?”
周依依道,“我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就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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