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个爱捡小孩的人,宇多是,百鬼丸也是。但是第一次见到百鬼丸的时候,红花夜一点也不觉得对方是人。
那怎么可能是人呢?
没有四肢,没有躯干,没有眼耳口鼻,没有皮肤,只有一个一直在流血的头骨。
人若是失去某个肢体的话,身体就会变得不灵活不方便,甚至可能因为流血过多而当场死掉。
但是好似天生就不拥有任何身体器官,只有一个头骨,却仍活着的这种状况,简直可以称之为异常。
这样的小孩,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活不下来的。红花夜也是如此想象的。即使拼命去拯救对方也不能让这个孩子(头骨)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
所以红花夜曾经对日轮说:“哥哥!就让他这样子死掉好了!”反正过不了多久,对方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去的。
但是那个时候到哥哥,做出了超乎红花夜想象的举动。他从河里捞起了这个可怜的不像是人类的孩子,然后以自己的血,为其造就了身体。
日轮的血有着很神奇的能量,这股能量,正是支撑紫藤花木常年不败的来源。
百鬼丸不会说话,也没五感,一直以来都像个木头人。红花夜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说话了,但是某一天对方却艰难地吐出了奇怪的言语。
百鬼丸说:“他(日轮)的灵魂,是白色的。”
人的灵魂会有颜色吗?
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说完这些话后,百鬼丸也便消失不见了。
红花夜有时回想,对方简直就是白眼狼。
但是时光过去十七年,红花夜对百鬼丸的感觉就只有“可怜”一词了。
失去了很多的人,总是会对别人感到可怜的。
……
红花夜说到口干舌燥,说到喉咙里发痒。他又灌了两口水,却因为被呛着了而猛烈咳嗽起来。
蝴蝶忍恰好巡逻路过。
“紫藤先生?”
蝴蝶忍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看见自己曾经遇到过那个孩子,在姐姐尸体边上遇到过的那个孩子出现在了苏醒的紫藤红花夜面前。
“……你是?”
缘一攥着那根笛子,“我是缘一。”
蝴蝶忍虽然不是九柱成员,但她也已经听说了有一只名为“缘一”的鬼被鬼杀队接纳了。
鬼也能和人类和平相处吗?
蝴蝶忍不相信。
她的姐姐的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一直以来都怀抱着这样的梦想。可是每一次每一次遇到鬼的时候,总是和死亡泪水相伴。最终她也死在了邪恶的鬼手中。
鬼能和人类一起生活吗?
这显然是不能的。
而且这是一只头顶上像是染了血的鬼……
蝴蝶忍的记忆又回到了半年以前,她姐姐逝世的那个清晨。
“是吗?”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紫藤先生身体感觉怎么样,需要些什么吗?”蝴蝶忍不敢去看缘一,只是转过头,语气僵硬地问向红花夜。
(大概是不能接受鬼出现在这里吧?)红花想到。
(但是这是哥哥的转世。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没有关系。)
“我……还可以,有事我会向你求助的……谢谢你,这位小姐。”红花夜不知道忍的名字,但面对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女孩,他依旧用上了“小姐”这个称呼。
猎鬼人都是相当了不起的人,很大一部分人的年龄都很小。鬼杀队的九柱一般都是十七岁开上,二十岁最多,能够做到炼狱槙寿郎那种年龄的,实在是太少。
这群比自己年轻的孩子们,在用生命冒险。因此,红花夜相当尊敬他们。
蝴蝶忍颔首后便离开了,原地只剩下缘一和红花夜。
红花夜灵敏的嗅觉嗅到了一种外露的情绪的气味。
缘一说:“她好像在生气。”没等红花夜接上两句,对方又说,“是啊,我也很生气。”
“虽然我不知道紫藤日轮和我是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啊,看到你受伤的时候,我也很生气。”
缘一用平静的口吻说出了暴怒的话。
“那个时候我真的好生气,气到肺都快炸裂了。为什么总有人不顾他人的意愿去剥夺别人的生命呢?他们不会感到羞耻吗?他们不会感到无助吗?他们曾经,明明也是在困境之中痛哭流涕的人啊。难道说,鬼是比人类还高贵的蔑视一切的物种吗?”
缘一的心情急转直下。
“所以一定得有什么人站出来保护那些弱小的人才行。呛着出生在世界上,就是为了保护比自己弱小的人的。”
“我,也想保护那些被鬼伤害的人。”
一直以来迷茫的心情得到了如何去化解的解答。
耀哉说,相信你的心。
只有你的心才能告诉你你能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是啊……我想,我已经明白我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了。
红花夜哽住了。
“是……是啊……”
“你一直都是那个战斗在最前方的人啊……哥哥!”
他想起十七年前那道太阳火焰般灿烂又伟大的身影来。
他想起摆放于家中的那把漆黑的日轮刀来。
他想起那本由对方亲手著作的原本是打算送给别人的《日之呼吸·舞》来。
红花夜鼻子一阵酸痛。他猛地吸了吸鼻子,眼泪又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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