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众人看到新乐醒来,无不喜出望外。慧梦三人在内厅围着新乐叽叽喳喳地嘘寒问暖,又盯着她问法术的事情。新乐不愿细说碧血丹心的事,只说机缘巧合受高人指点,好不容易才满足了慧智慧善的好奇心。
这时船舷传来一阵古琴乐声,是一首《短侧》。
新乐侧耳倾听半晌,琴声豪迈恣意,洒脱不羁,不用猜也知道定是谢湘无疑。但是听着听着又觉得这曲子里似乎平白生出些不该有的烦躁,一记震吟音如人长叹一声,之后曲音又变得幽幽怨怨地缠绵悱恻起来,把这首清高明志之曲弹得古古怪怪不伦不类。
怎么那么好兴致独自抚琴弄乐?而且还弹得幽幽怨怨的,新乐心下十分不解。
“看不出谢宗主还精通音律,江湖中难得有这样文武双全的人呢。”慧智微笑着说道,眼睛却看着新乐。
“是啊,他原本出身名门世族,想必小时候被家里压着学了不少琴棋书画吟诗作赋的本事,不过他志不在此,终究如愿以偿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大魔头。”
新乐淡淡一笑,说起谢湘,既没有特别高兴,也没有不快,只是话里话外带着些讥讽。那日排山倒海的怒气仿佛烟消云散,并未留下多少痕迹。
“妙娘,我们听秦阁主说你中了毒,才会和谢宗主有间隙,既然已经知道解毒之法,为何不快快将毒解了,夫妻俩也好早日和好如初。”慧梦原本不想插嘴别人家事,但看新乐神色之间始终隐有郁郁之色,终于忍不住开口劝说。
新乐垂眸不语,微微叹了口气,复而柔声道:“我也不是不想解毒,只是这解药太过……有违良俗,我……实在下不了口。”
“什么解药还能有为良俗?难道要挖别人的心头血什么的吗?”慧善眨巴眼睛,好奇地追问。
“哈哈哈,反正就是不能让你这小尼姑知道的解药,可比心头血恶心多了。你们想知道去问秦冼呀,反正他是个包打听。”
听到这句话慧梦心中一动。问道:“妙娘,这位秦阁主,可是留春阁的当家?”
“不错,他没有自报家门吗?别人的事情他都要打听,自己的事情却三缄其口,当真精明得很。”新乐因为秦冼参与审问芸娘一事,对他也一起记恨上了,说起他时远不如最初那么客气。
慧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似有什么考量。
新乐正要询问,舱外谢湘一曲终了,传来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不住地夸赞谢湘琴艺,瞬间面色一变,转头问侍奉在旁的映日:“那与谢湘说笑的是什么人?”
映日听主人语气不善,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是春儿姑娘,那日主子掉进江里,郎主救主子时一起捎带救回来的落水女子。”
“他怎么在江里也可以捡到女孩子?命犯桃花吗?你还记得你胧月姐姐的夫婿崔蔚吗?当初
崔蔚漂在江里,他可是见死不救来着。”新乐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舒服。ⓇοūωéńЩū.Ⓓé(rouwenwu.de)
“回主子,那女子说自己坐的小船被狂风掀翻了,恐怕是……恐怕是因为这样郎主才会救她
的吧。”
原来是自己造的孽,新乐有些不好意思地撅撅嘴,“那船夫他怎么不救?哼,随他去吧,横
竖他要做什么也轮不到我来管。”
这时谢湘与乔春一前一后路过内厅门前,乔春余光看到新乐,高兴地进来打招呼,“这位女
郎就是那日谢大侠下水救的那位吧?你身体可大好了?我叫乔春,叫我春儿就行。这次承蒙大家关
照,搭个顺风船,与你们一起去洛阳。”
一串清脆的连珠炮把新乐说得一愣,第一次听到别人叫谢湘“谢大侠”,那魔头跟侠字沾得
上边?但面上还是淡淡一笑,自报家门时却没有提自己是谢湘的妻子,“本……我是新乐,那日害
得乔姑娘翻船,实在是抱歉。既是有缘,又是同路,那便一同前往吧。”
谢湘在门外嘴角微微上扬,挂着一丝讥嘲,也不进来说话,明摆着对新乐视而不见。
新乐冷冷地看着他也不说话,空气一时冰冻凝结。
“新乐姑娘是不是和谢大侠有什么过节啊?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既然结伴而行,还是把恩
怨先放下,不然一路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难受呀。”乔春也感觉气氛不对,也不问缘由就开口
劝新乐。
“乔姑娘,你僭越了。”新乐沉下脸,冷声道。
厅内众人皆感到一股威压,新乐贵为皇族,天生自带了显贵们高高在上的威势,只是她年纪
尚幼,且长得娇小可爱,平时又不怎么喜欢摆架子,故而气势内敛,不显于人前。此刻突然被一个
陌生人插嘴指点自己私事,心下不快,本能地就摆出了公主架势。
谢湘每次一看到她这样,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想上去捏住她的小脸蛋狠狠地欺负一通。他
最喜欢就是看到自以为在云端的小公主被他拉下高台,任自己为所欲为,被自己逗弄到冒火却又无
可奈何的委屈样子。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即便他心痒难搔,也不得不忍住。
“春儿,人各有志,不必多言。你不是说要与本座对弈吗,我们走吧。”谢湘从容闲适地打
破僵硬的空气,对乔春潇洒一笑,先一步走了。
乔春被谢湘的翩翩笑容晃了眼,露出一瞬痴迷的神情,回过神来后对新乐抱歉地笑笑,赶忙
跟了过去。
明眼人自然看得出乔春对谢湘有意,新乐在两人走后一手撑着下巴,长长地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