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翊仔细看她的神情:“若真是如此,母亲可是与太后交换了什么条件?”
她这个儿子向来聪慧,魏长平知道是瞒不住他的了,索性承认道:“我许诺太后,会竭力促成你与宝真县主的婚事。”
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他听了这话,神色反而很平静。
魏长平心中有些不安,慢慢松开他的手臂,缓了语气:“翊儿,你是母亲在这世上最亲之人,我绝不会害你。”
江云翊看着魏长平,魏长平被他看得久了,忍不住侧开脸,避开他的眼睛。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涌上心头,江云翊薄唇轻启,淡声道:“母亲,您想要什么,儿子从来知道。可是我想要什么,您当真明白?”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魏长平未置一词,神色倨傲而冷淡,唯有曈孔深处细微的颤动,泄露了她不平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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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傅修贤进门,太后被他哄得开怀,似乎这才想起温娇尚还跪着。
她轻拍脑门,笑着说:“快起来罢,本宫老了,不中用,时长健忘。你怎么也不提点下?”
她转身,不轻不重地说了内侍一句。
温娇谢过太后起身,因跪着实在有些久,起来之时,双脚都有些打颤。
她抬眸,刚好对上傅修贤看过来的目光,视线交错不过须臾,他自然地转头,又笑着,对太后继续说他在外游学的趣事。
从太后寝宫出来,两人并排而行。
走出长廊,沿着堤岸走,便可见骊山宅院之中的千顷碧波。今日阴天,不见阳光,微风吹过水面,荡出一圈圈涟漪。
傅修贤垂眸看了一眼她的脚:“可是罚你一直跪着?”
温娇笑了笑,没太放在心上:“如此惩罚,算是轻的了。”
最忧心的事情过去了,现在心情反而不错。
傅修贤看出来了,便笑道:“刚才见你在太后跟前吓得字斟句酌,敬小慎微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被吓到了,怎知这会儿出来,谈笑自若。丫头,没曾想,你倒是个心宽之人。”
“吓是真吓到了,不过……”温娇目露狡黠,带着浅浅笑意,“没有面上那般害怕罢了。”
太后有意敲打她,她若还是镇定自若,达不到太后想要的效果,自然会让她不高兴。
今日这般,太后对她的戒心应会放下一些。
温娇看了一眼傅修贤:“表舅舅,你可是特意过去寻我的?”
傅修贤唇边的笑微微顿了下,随即转眸看她:“算不上特意。江家那位世子爷,许是在太后身边安插了眼线,见你进去许久还未出来,便找人给我递了信,让我去一趟。”
“原来如此。”
温娇没什么意外地点了点头。
太后寻她过去,特意找了天未大亮之时,且带路的内侍,也是专挑人迹罕至之处绕。
一路上一个人影也未见,如此隐秘,旁人也应是很难得到消息的。
实则,江云翊即放了话出来要保她,她定然会安然无虞的。傅修贤是笃定了这点,因而才没有着急。可这会儿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心中微动,下意识有些想问,是否会怪他解救不及时。
可话还未出口,啪嗒啪嗒,雨点没有任何征兆地落了下来。
温娇伸手接了下:“真下雨了,怎么说来就来。”
风疾云卷,顷刻之间,雨势就大了起来。
未免被淋成落汤鸡,两人便随着宫人跑了起来,只想着快点儿跑去廊下躲雨。
没想到骊山宅院实在是太大了,跑着跑了,宫人不见了,两人反倒迷了路,被大雨滞留在一处亭台。
温娇想要说话,开口便觉得鼻尖发痒,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傅修贤看她,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过来,两人对视片刻,同时笑了起来。
傅修贤唇边笑意未收,回忆道:“还记得,你幼时体弱,不宜吹风,可见我钓鱼,又十分好奇,苦苦央求要跟着。我悄悄带你去,那日倒是钓上来不少肥美鱼儿,你这小丫头可高兴坏了。那日也是像今日这般突然间下了雨,你回府便病了,害我被母亲好一顿数落。如今想来,倒像是隔世之事了。”
隔世之事……
确也是隔世之事了。
温娇垂眸看着脚边洇湿的水迹,忽然想起上一世的表舅舅。
他如今二十七八了吧,年长至今未成婚,此后,似乎也一直孤身一人,最后,还是从宗族之中,过继了一个孩子,养在身边,继承了侯府爵位。
她总是无暇四顾,以前倒是想问过他这个问题,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这会儿既然想起来了,忍不住问道:“表舅舅,这些年,你东奔西走确也诗意潇洒。我既羡慕,又觉得疑惑,为何……为何你一直不愿成亲呢?”
第29章 心意 傅修贤怔怔道:“丫头,若是你,……
傅修贤先是愣一下, 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十八岁之时,家中长辈关爱, 也会着手替他寻合适的人家,那时,他说再等等。这一等,等到了二十八,身边同辈的好友皆已妻妾成群,膝下绕子。他却不急,出去游学, 一去多年,远远避开了京城的是是非非,品砸出了人间百态的乐趣。
他望着雨幕,眸中含着浅浅笑意:“也不怕同你说, 我自由散漫惯了, 算得上是一个薄情之人。世家大族, 后宅争权夺利, 阴私之事哪里没有?我是傅家嫡子不假,可从小到大, 见过的不带血的纷争却从来不少。我不愿成家,是不愿活在这个牢笼里,也不愿未来那个要跟我捆绑一生的女子,过这种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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