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翊不徐不疾地道:“晚宴时分再去,急什么。”
“不是,”陆行安急道,“白日里,傅园里设了诗会,这么热闹,得去啊!”
“没兴趣。”
陆行安啧啧摇头:“你这人真是不解风情,你知道这机会多难得吗?有多少京中贵女都会去吗?”
江云翊还是没有反应。
陆行安想了想,决定刺激他一下:“你那个未婚妻肯定也会去,她跟傅家可是有亲戚关系在的。别怪兄弟我没提醒你,这首辅千金啊,多得是爱慕者。虽然,她还有两年才及笄,可谁让她是个美人胚子呢?暗中打听的夫人,可是不少。”
江云翊一顿,去取了衣服到屏风后更换。
陆行安见他无动于衷,趴在桌上唉声叹气。
窸窸窣窣的响声之后,江云翊收拾完毕,走向门口,见他还赖着,便问:“不是要去?还不走?”
陆行安高呼一声,笑得跳起来:“走走走!”
*
傅园里的诗会办得热闹,男女隔着一条园中小溪对坐。
席面沿着小溪摆放,梨花落水,顺水漂流,别有一番意趣。
他们来得晚了,找了一个末端的位置坐着。
有高声对诗的,有喝彩的,自然也有像温娇那样,坐在一旁,与人小声聊天,独自饮酒的。
江云翊一进来,目光下意识在场内逡巡,很快就捕捉到了温娇所在。
小女孩儿一边听人说话,一边点头应着,目光却跟着手中的酒杯走,时不时抿上一口,在大家没有注意之时,愉悦的微微眯眼,露出猫儿一样满足的表情。
江云翊忍不住无声跟着笑了笑。
但很快,他的笑容顿住,因为他们这边有少年公子站起来,高声请温姑娘对诗。
女孩儿望过去,还未说话呢,那少年公子脸就红了起来。
三言两句,她站起来,将诗对了,赢得满堂喝彩。
过了一会儿,她在侍女的陪同下,离席而去。
江云翊的目光自然也跟着她的背影转动。
突然,之与温娇对诗的那位少年公子也紧张地站了起来,趁着席上热闹,没人注意,匆匆循着佳人踪迹追去。
江云翊抿唇,也倏地站了起来。
“干什么去?”陆行按讶然地看着他。
“如厕。”
江云翊简单丢下两字,鬼使神差地也追了出去。
花影稀隔,蝴蝶纷飞。
少年公子局促地站在温娇面,面红耳赤地说:“温、温姑娘,听闻姑娘喜欢南唐画师的著作,近日在下偶得一幅,若姑娘不弃,可收下观赏。”
温娇正要婉拒,突然视线中瞟到一抹衣角。
这样好的日子,还穿着一身玄衣的,除了今日姗姗来迟的江某人,还有谁?
不是不在意吗?不是说高攀不起吗?
可她方才也看得真真的,他那副吃醋的模样,她再熟悉不过了。
温娇略一思忖,接过画卷,微笑道:“多谢公子美意,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
那少年公子高兴得眼都在放光。
温娇对他点点头,随即带着春箩转身离去。
刚才酒液倾倒,撒在了身上,她借了客房更换衣裳。
出来时,天空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两主仆踌蹴难行,正盯着雨帘细看,猜想何时乌云才会过去。
头突然传来踏水而来的脚步声,温娇定睛一看,竟是江云翊冒雨奔了过来。
两人视线对上,又各自别开。
沉默。
唯有雨声滴滴答答响个不停。
她站在屋檐下,冷吹携雨袭面,突然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春箩劝她进屋等着,温娇摇头,春箩没办法,便说进屋去找找,看能否找一件披风或是衣裳先搭一搭。
温娇“嗯”了一声。
春箩看了两人一眼,默默退进去。
雨滴砸在地上,溅起朵朵水花。
肩头突然一暖,裹挟着少年温度的玄色外袍落在了温娇身上,将她略先娇小的身躯包裹。
温娇诧异抬眸。
江云翊为她披了衣裳,就没有再退开,两人之间隔了半个手臂的距离。
少年的侧脸俊美无涛,薄唇微抿,突然没头没脑地低声说:“我要随军出征了,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皆有可能。”
直觉让温娇心跳加速,她转开眼眸,手指攥着身上还带着少年温度的衣裳。
“所以呢?”温娇假装懵懂,声音微低,“江公子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江云翊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
“若你还愿意,”他看向她,“可否再等我几年?”
温娇低头,脚尖蹭着地,咬了咬唇:“你不是说……你我二人不配吗?”
少女身上的幽幽花香近在咫尺,江云翊声音低下去,不自觉放得轻柔,但却十分坚定:“我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你。”
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话,但温娇不知怎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
她偷眼看他,本来紧张的心情,在看到少年郎通红的耳朵时,霎时烟消云散。
……原来,年少时的江云翊,还有这样可爱的时候。
她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她向江云翊靠近,故意仔细去看他的神情:“嗯,看你也不像撒谎,那……我要好好考虑一番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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