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笑了起来,“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吧。”
……
县公安局。
元秋平看着坐在对面的谢蓟生,眼中带着几分怨怼。
他如今虎落平阳,全是拜眼前这个年轻人所赐。
拒不配合,这让一同审案的公安有些为难。
元秋平不认罪,万一回头东山再起呢,到时候他们这些人,会不会倒霉?
县革委会书记,权势大着呢。没有根基的人能做到这一步,上面肯定有人罩着他。
“元秋平同志确定不想说点什么吗?”谢蓟生神色淡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这话就是骗人的,扛过去就过去了,他还是那个威风八面的元书记。
扛不过去,那才真是牢底坐穿。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帮你回忆下。”
谢蓟生拿出自己的小本子,硬朗的笔迹糊满了整个笔记本。
“元秋平,男,安平县人士,1932年7月生人,于1953年参加工作,在某机关单位担任后勤人员,1955年结婚,同年女儿元雯出生。1959年末妻子难产去世,于1960年辞去工作回到老家安平县担任公安局户籍科干事。”
谢蓟生其实压根没看笔记本,元秋平的履历他了熟于心。
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落在元秋平的身上,“还要我继续说吗?”
原本泰然自若的人,在触及到谢蓟生脸上那一丝讥诮时忽的拍桌子站了起来。
“是,我是恨,我辛辛苦苦的一个月才挣那么点钱,而他们一出手就是成百上千,凭什么?”
他原本没有看那封信的意思,但不知道怎么的被好动的元雯翻了出来。
信封被撕破了,露出了存款单的一角。
元秋平在看到那个数额后心跳的快,他至今仍然记得当时那宛如擂鼓的心跳声。
一千块啊,有了这一千块自己能做好多事情。
他把这孩子送到许工的妹妹家就已经仁至义尽了,为什么还要把钱给阮秀芝呢?
得知阮秀芝是许工妹妹纯粹巧合,当时他去许工家修水龙头,看到了客厅里的照片。
上面的人瞧着眼熟,后来元秋平才意识到,那是阮秀芝,他过年回安平老家的时候,曾经去王家沟给那个老支书送老战友的信,见过阮秀芝一次。
给分别多年的兄妹搭上了线,不过元秋平知道,工作需要许工很少给阮秀芝写信,就连自家闺女一个月也才能看到一次,大部分时间都是保姆照看。
这方便了他的操作,一路上元秋平练习模仿许工的字迹,终于写出了一封新的家书。
他觉得把一千块都私吞了不好,又给阮秀芝留了一百块。
果然那个女人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害怕极了,这让元秋平的心安稳下来。
拿着许工的介绍信,他在公安局先干了起来,没几年赶上了好时候,元秋平找人弄关系扶摇直上成了县革委会的副书记,熬死了老书记他转了正。
这其中,那九百块钱就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元秋平不敢放松警惕,怕许工再写信给阮秀芝,所以他一直盯着邮局那边。
起初还真有两封信,问阮秀芝孩子怎么样。
后来文.革开始,那边也断了消息。
元秋平这才算是安下心来,哪曾想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这个阮文竟又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考上大学那就去读书,这也影响不到他。
原本他是两手打算,想着许工夫妇都是科学家聪明,生出来的孩子也聪明,把女儿的名字改成雯雯,说不定到时候还能让许工的女儿帮他家雯雯一把。
可元秋平做梦都没想到高考被取消了,压根用不着高考,他就把元雯送到了师范学院读书。
这件事上,人算不如天算,元秋平觉得自己棋差一招。
他更没想到的是,阮文被人举报了。
阮秀芝竟然来找他。
那些被压在心底的秘密,让元秋平惶恐,他现在是县里的一把手,却也怕。
怕东窗事发,怕那个谢蓟生没完没了非要找一个真相。
人越是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还没等着他找由头把谢蓟生给弄走,谢蓟生调查出来他一直辛苦保守的秘密。
“他是资本家的儿子,还去国外读书,他就该被批.斗,没有折腾阮文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
元秋平几近于疯狂,那些吸了老百姓血的人,凭什么还能住在研究所大院,而他们一家三口只能挤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
谁不怕核辐射?
许夫人怕核辐射,就想要送走女儿。
元秋平也怕,他老婆和儿子都没了,一尸两命,他唯一的女儿得好好活着。
许工找到他,给了他一张介绍信,央他帮忙把才两岁的阮文带到安平县,让妹妹阮秀芝代为抚养。
“没把阮文丢在路上我已经够意思了,要不是我一路照顾,她早就死了,还能有今天?她该感谢我!”
“感谢你知道她的身份,却一言不发任由着她被人骂黑五类的后代吗?”谢蓟生觉得这人疯了。
“63年你行贿三百元,成为革委会办公室秘书,66年你行贿五百元成为了革委会副书记,这些你可都认?”
谢蓟生把那本子丢到元秋平面前,“不知道元雯知道自己的父亲竟然是一个虚伪小人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