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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进来,就有腿脚麻利的小朋友冲了过来,“谢哥,你娘来找你了。”
    谢蓟生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目光锁定在人群里的那个女人。
    英年早逝的父亲仅有一张照片留下,是当时在战场上拍摄的。
    穿着单薄外套的战士站在灌木丛前,因为阳光刺眼,那并不算大的眼睛眯眯着,笑得灿烂。
    听汪叔说,父亲刚结婚不久就又去打仗,还没来得及和他母亲拍合照。
    谢蓟生的印象中,只有年轻战士的笑容,对母亲更没有什么印象。
    那个被大家包围着坐在那里的女人,神色局促,像是怕见人。
    脚上的棉鞋穿的时间久了,前面顶出来一个洞,棉裤灰扑扑的,像是刚在地上滚了一圈。
    唯一还称得上干净的,大概就是那身枣红色的棉袄,但也打了好些个布丁。
    一个极为狼狈的女人,和家属院里的这些妇女们似乎不是一个世界的。
    谢蓟生沉默片刻,“你先上去,我去处理点事情。”
    阮文有些担心,回来的路上他们还商量着午饭吃什么。
    小谢同志说阮姑姑炖的白菜好吃,用肥肉炼出来的油炒一下大葱,然后放半锅白菜,再放上红烧肉、粉条,最好再切一块豆腐,出锅的时候撒上一把芫荽。
    那真是再好吃不过。
    阮文都被他说馋了,想着中午的时候就猪肉炖白菜豆腐粉条吃。
    结果,凭空出来一个女人,说是谢蓟生的母亲。
    这是小谢同志的家务事,而且他似乎也不想让这种事情扰乱阮文过年的心情。
    “嗯,记得明天来吃饺子,我跟姑姑包你喜欢吃的酸菜水饺。”
    谢蓟生摸了摸阮文的头,上面有一个漂亮的玳瑁发夹,是他在逛百货商店时看到的,觉得阮文戴上肯定好看,执意买了下来。
    玳瑁发夹在阳光下闪着光。
    谢蓟生轻笑了下,“好,我明天中午一定来。”
    男人的手指略有粗糙,在山野中摸爬滚打勘测地形怎么可能一身精细的皮肉呢?
    阮文冲他笑了起来,“去忙吧。”
    ……
    阮秀芝在家里揉面做馒头,阮文一旁帮忙,她其实真不擅长做饭,尤其是面食,那简直能为难死个人。
    能做的,就是垫些面粉,揉面。
    “那个大姐,该不会真是小谢他娘吧?”阮秀芝忍不住问了句。
    阮文摇头,“不知道,不管什么身份,咱们跟小谢同志统一战线就行了。”
    “你呀,那到底是他亲娘,你也得长个心眼。”
    为人子女抱怨父母,可不见得能容别人抱怨。
    阮秀芝觉得,那真要是谢蓟生亲妈的话,怕是当年的事情就有的说了。
    到底怎么一回事,怕是小谢自个儿都不清楚。
    谢蓟生带着人去了国营饭店,先让她吃了点东西。
    “我娘已经去世了。”
    饭桌上的女人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蓟生,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当初也是没办法。”
    谢蓟生看了她一眼,“小姨,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女人手里的筷子落到了地上,她看着谢蓟生的眼神带着几分惶恐,“你……”
    谢蓟生是侦察兵,侦察地形,侦察敌情。
    自然也会对自己的身世进行了解。
    他去过蓟州,去了那个他出生的地方。
    汪叔说,他是蓟州出生的,所以取名蓟生。
    这是一个有点意思的名字。
    小时候谢蓟生想过,如果自己是在首都出生的呢?
    他的名字会是谢京生,北京又称燕京,古代被叫做幽州。
    或许他的名字会是谢燕生、谢幽生。
    孩提时代充满想象力的谢蓟生用这件事折腾了自己许久,后来天真无邪的童年早早结束,谢蓟生不再考虑这些有趣但无益的问题。
    他开始想去蓟州看看。
    看看他母亲的老家。
    终于有了这个机会,谢蓟生借着休假去了蓟州。
    他被人认错了,那人把他错认为父亲。
    谢蓟生这才知道一些事情,一些汪叔刻意瞒着他的事情。
    比如他母亲难产死去的真相。
    怀孕的军嫂,又是烈士遗孀自然是受尊敬的。
    但这个敬重不包括家里人。
    娘家人把女婿的抚恤金拿走后,逼着女儿拿掉这个孩子。
    那是丈夫唯一的血脉,她怎么能这么做?
    离开了娘家的女人挺着大肚子到县里,好不容易保住了这个孩子,她人却是没能撑过去。
    娘家人来到后,把女儿的尸体拉走了,至于这个襁褓里的婴孩。
    没有管。
    若不是这个孩子,他们家的闺女可以再嫁人,那是一个老光棍,手里头有些钱,早前娶了个婆娘没能生孩子,看中了谢蓟生他妈能怀孕生养。
    当然,这是那些人的说辞。
    实际上,娘家那边是为了给小儿子凑礼金,想要把还没许人的小女儿嫁给老光棍。
    但小女儿怎么肯呢?
    主意打到了姐姐身上,觉得她反正死了丈夫,而且那老光棍就是想要个能生的。
    正怀着孕的姐姐肯定能生,她嫁过去正好。
    谢蓟生的母亲哪知道自己竟然是被亲妹妹出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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