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文被这话逗乐了,“我非要把您请来,张厂长生气了吧?”
“他生什么气,高兴着呢。”陈主任冷哼了一声,“这不现在厂子管理权都下放了,我一走碍事的没了,他就能随心所欲了。其实我也不想再呆在棉厂了。”
这两年总是提改革改革,可是改革改循序渐进,而不是一步跨出去,能把蛋扯着那种。
二棉厂也改革,之前陈主任还能提意见,现在成了张厂长的一言堂。
她即便是不被阮文请来,也快被内退了。
“阮文,改革是好事,像你这种是好事,可有时候又不见得是好事。我现在还不算老,希望能帮你做点什么,也算发挥余热了。”
阮文听到这话心头一沉,她强装出笑脸,“您哪里老了?一点都不老好嘛。”
“就是,陈阿姨您一点都不老,我爸现在还跟他那些年轻的研究员们没日没夜的研究,你比他还小两岁呢,哪里老了?”
涂宝珍有些听不懂,就像是她有时候听不懂父亲的自言自语一样。
她不知道为什么陈阿姨神色时而轻松,又时而沉重。
不过她知道该怎么哄人开心,就像是她一贯哄父亲开心那样,“阮文的工厂可是要做大做强的,就指望您来主持大局了。”
“那我尽量不拖后腿。”
陈主任在省城没住处,其实也有住处,不过她已经离家那么多年,和家里早就断了来往。
阮文前些天倒是在省城这边看房子,但没找到太合适的。
先把人安排在学校的招待所,这样也还算方便。
陈主任倒是觉得无所谓。
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问蝴蝶般欢快的涂宝珍,“刚才跟阮文打招呼的是什么人?”
“一个小流氓,说有人打厂子的主意。”
陈主任愣了下,“工厂没护卫队?”
“那是啥?”
涂宝珍是真不知道。
陈主任笑了,“你这孩子,怎么跟小时候一样?”还是个孩子,没长大。
孩子有孩子的好处,不需要面对成年人世界的复杂。
可宝珍又不是三五岁的孩子,她早晚得意识到生活不止是善意。
……
光头叫刘五斤。
“别看我现在肥头大耳的,小时候真不胖,就瘦的跟干巴猴似的。”刘五斤很是健谈,“我真不骗你,骗你的话我娶不到婆娘!”
阮文看了他一眼,“你还没结婚?”
“这不是没钱嘛。”刘五斤没啥本事,想法子躲开没下乡,但也错过了去当兵的机会,没个正经工作,就在城里头混着。
“之前跟着田三混,好歹有口饭吃,有时候去帮人搬个货什么的,也能弄点钱。不过这也不是长久的办法,你看我一身力气,阮文你们厂子招不招搬运工?我去给你干活怎么样?”
阮文:“……聊了半天你这是毛遂自荐?”
刘五斤就没正经读过书,听不懂啥叫毛遂自荐,“啥?”
“没什么,我厂子里应该不需要,不过你帮我办件事,办成了我给你五十块钱。”
“你还真有钱啊。”刘五斤感慨万千,“难怪那帮人想着抓你。”
“那你没想过?”
“别别别,我就一怂人,干不出这事来。”刘五斤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事吧,也不瞒你,我有喜欢的人。人家看不上我,觉得我就是个小流氓不会正经过日子。我也知道配不上人家。”
阮文充当树洞,听他说心事。
“她其实也挺不容易的,家里头有好几个弟弟妹妹,没了爹妈就靠她一个人养着,这不你们厂子不是做那个卫生什么嘛,上次我弄了一包给她送过去,我怕她觉得我耍流氓,没敢当面给,就偷偷给塞到家里去的。”
她很喜欢,但是让她花五毛钱去买,她是不舍得的。
“阮文你是个好人,跟那些人不一样,我爹娘没文化但也跟我说过,不能坑好人。”
这个好人让刘五斤看到自己喜欢的姑娘的笑,来小日子的时候不再是那么愁眉苦脸。
他就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我,反正我……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阮文你别笑话我。”
五大三粗的汉子忽然间抹了把眼泪,阮文叹了口气,“那算了,这五十块钱不能让你挣了。”
“别啊。”刘五斤慌了,“你说吧,干啥,上刀山下油锅我都行的。”
“你不行,必须不行。”阮文是想找这人去教训赵文明,省得那牛皮糖再黏着涂宝珍。
可人小混混也想当个好人,她不能再这么搞。
“你跟我去趟公安局。”
“干啥,我听说你认识好多大人物,能让我去当公安吗?”
阮文:“你咋不上天呢?”
还当公安。
“跟我去公安局搞个字据,我借给你钱,你去搞辆三轮车,挣钱养家糊口,也算有个正经营生。”
刘五斤有点懵,“我成吗?”他这五大三粗的,怕不是先把人给吓走。
“先给我当车夫成不?我那不是得运货吗?”
“可你们不都是用货车吗?”
“那是往火车站运货才用货车,往供销社送货不都是找三轮车?”
阮文今天很不安,可能是因为郭安娜的事。陈主任安慰她说,这又不怪她。如果郭安娜不和魏向前偷尝禁果,就不会怀孕。这可不是阮文逼着她和魏向前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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