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阮家这边的亲戚,阮文并没有什么兴趣。
阮家成分比较复杂,虽说上面早就定性为民族资产阶级,红色资本家,但一些东西传着传着就会变了意思。
资本家这三个字,在某段时日里足够让人避之不及。
至于姻亲的许家,还有她父亲许怀宁的外祖父佟家,阮文也没什么兴趣。
她本来就是一个淡漠的人,即便是阮姑姑小表哥和小谢同志竭力用亲情、爱情来感化她,可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
相处或者情感上的共鸣会让阮文把一些人划进她的小圈子里,截止到目前而言,其他和阮家有关的人还没有人进入阮文的圈子中。
尤其是当这个中年人张口野种闭口阮家人时,阮文更没什么好脸色。
阮文的态度很是不好,不过那中年人倒是没生气,反倒是笑了起来,“这就是阮文啊,长得可真像你爸。”他说着就开始抹眼泪,“幸好你爸妈当初在国外留学,不然的话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他们还好吧?”
“挺好的,早些年就去跟爷爷团聚了,怎么您不知道?”
阮文虽然还不清楚这人的来历,但她断定他来路不正,了不起是阮老爷子的私生子。
若真是阮家老宅幸存的人,这边政府不可能不管不问,当年那是什么情况。
杭州城解放前夕阮家惨被灭门,倘若真有幸存的阮家子弟,不管是哪边政党都不看能不照看,何况阮家的政治身份是定了性的,我党更不可能坐视不理。
瞧着这人,一身衣服穿的别别扭扭,显然日子并不好过。
阮文当初为了写《茱莉亚小姐》,没事就在那里观察人群,察言观色虽然比不上身边这让侦察兵,但也不算太差。
她这一句质问让中年男人一下子蹲坐在地上,“大哥他走了?怎么可能,他什么时候没的?”
瞧着这人要抓阮文的裤腿,谢蓟生眼疾手快把阮文往后一拽,护在了自己身后。
“不知道您到底是哪位,当年的确有人逃过一劫幸免于难,不过市里和省里的档案都有记载,阮老的儿女尽数遇难。”
谢蓟生对阮家的事知之甚详,当初他去西北那边跟在许若华身边学习时,就听许若华提到过阮家的事。
灭门惨案当然瞒不住,只是许怀宁当时身负使命,归国后从北京直接前往西北,不曾前去杭州。
不过他后来也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陪伴着许若华走完生命最后时刻的谢蓟生,也知道了这些事情。
这是阮家的事,阮文没开口前,谢蓟生需要做的不过是把这些人拦住而已。
谢蓟生的发问让那人脸上有些不太好看,“这都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哪能记那么清楚,当时我偷偷出去玩,所以这才逃过一劫。”
中年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没想到,没想到啊,大哥一向疼我们兄弟姐妹,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像我大哥?”
“你是怀疑我不是我爸妈的孩子?”
“我没这个意思!”中年人慌忙站起身来,“可阮文你不能怀疑我啊,当初你爷爷按照宁静致远为我们兄弟几个取名,我排行老四取名怀远,三六年五月生人,我下面还有个小妹妹,当时她才那么大,也被小鬼子……”
大概是提到了伤心事,阮怀远泣不成声,他身后的女人和孩子们也都呜呜哭了起来。
围观的街坊邻居也都咒骂起作恶的小鬼子,有几个还劝了起来,“都是一家人,快让人进去说话吧。”
“就是啊,可别寒了骨肉亲人的心。”
“那也得是骨肉亲人才是。”阮文铁了心肠不松口。
阮怀远听到这话一脸受伤,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是怕我来跟你抢老爷子留下的东西吗?老爷子最喜欢你父亲,他又是阮家最有出息的那个,他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父亲我没半点怨言,我就是想要进去看看,这也是我自小长大的地方啊!”
他说到伤心处,几乎昏厥过去。
阮文却是面不改色,“是吗?自小长大的地方,那之前怎么没见您来过?”
“我当然来过。”
“是吗?”阮文脸上挂着笑,“我今天早晨才到,不过是出去买了点东西您就带着一家人过来了,我寻思着您这是在这周围盯着呢。”
“没,没有。”阮怀远眼神有些躲闪,“就是赶巧了过来碰碰运气。”
“赶巧了?明天就是除夕,您一家老小不说在家里准备过年,反倒是出来碰碰运气,那看样子您家不是外地的,对吧?”
阮文没有等他回答,而是看向了围观的邻里,“不知道有哪位之前看到过我这位四叔没有?”
“倒是见过两次,是今年九月份吧,这边还在修房子,他来过两次被赶走了。”
“何止两次,好几次呢,姑娘你真的是阮家后人?”
龙游路这边多是当年的文人墨客居住,有几处宅院荒废后空着也是空着,便有大胆地入住进去。所谓民不告官不究,这些人也就扎根在这里了。
这一带“豪宅”居多,不过因为当初成了局长小舅子的“后花园”,好些个文人大家的住宅也没人敢动。
至于阮家老宅,当初因为被日本人付之一炬后几乎没残存下什么,流浪汉早已经将这边翻了个底朝天,后来虽然被一个门锁保护起来,但一片废墟谁在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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