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高悦没来,不然很可能会被这个疯子气到。
公子宝却不管周斐琦怎么想,他还在说,好似临终遗言,说得尽是他自以为的此生‘丰功伟绩’——
“……李家当初设计利用我,助你登上帝位,我既然没死自然要以牙还牙,你不知道吧?把你那后宫搅得天翻地覆的人就是李家的人,以你们周家男子的狭小肚量,你还会容得下李家在朝堂上兴风作浪吗?你不在乎你的皇权吗?现在你是不是也该为了你的皇权把李家抄家问斩啊?”
又道:“只要一想到,太后李氏被她自己养大的狼崽子反咬一口,我就爽啊,哈哈哈!当初说我通敌卖国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大周的气运也会因我而散尽亡国吗?我就是要把大周的气运散尽,让大周亡国,让周珧的子子孙孙都做亡国奴,永远被打上这耻辱的标签!”
“哦,对了。那个渭水大坝你们修好了吗?哈哈哈,这辈子都不可能修好了呢!”
周斐琦心中暗惊,他没有想到渭水大坝决堤竟然也与公子宝有关,为了让公子宝说出更多内幕,他便故意道:“大坝早已修好,你的计划落空了。”
“不可能!”公子宝先是恶狠狠地反驳,之后又狡猾地笑了,道:“就算你一时修好,之后也还会决堤。宝岛和苗蛮可就指着这个大坝洪水发国难财,挣大周的银子呢!他们不会让那大坝好好御洪的!不然,那些粮食药材岂不是要全砸在他们手里了?呵呵呵……”
周斐琦终于明白之前收到的那条密报是什么意思了——苗蛮商船在长河和沽城沿岸各港口大肆收粮和药材——原本所有人推断他们都是要起兵患,却没想到那帮家伙竟是打得发国难财这个主意,这还真是条阴损的财路,那帮蛮子就不怕挣了这些不义之财断子绝孙么?
如果说以前不知道苗蛮是这般打算,周斐琦对南境的政策皆是以守待攻,如今知道了他们的打算,那么对于渭水大坝的工程以及之后的护坝政策,便要做一番新的调整了。同时,要调整的当然还有对蛮政策。
当然,要对付苗蛮,在真正有动作前,必须还要做一番相应的调查和布局,最好能兵不血刃,击垮他们的联盟。
公子宝还在说,这个老头儿大概是感觉到了自己大限将至,而苦于身边再无一个知己,这一辈子要么是假装纨绔,要么又隐姓埋名,好像人生到头都从未真正做过自己,那种遗憾和失落大概都是在死前击溃他的心防的弹药,令他这会儿就算是面对周斐琦也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倾诉欲,他大概是要借此表示他曾经来过这个世界,想要填补心中众多的遗憾吧……
周斐琦之后,没在说一句话,目光冷凝地望着公子宝,直到看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才站起身来,叫狱卒进来,处理公子宝的尸身。
……
这会儿,面对高悦一连串儿的问题,周斐琦显然回想起了几个时辰前的情景,他道:“他说周璨消失了,咱们找不到他,就连公子宝自己也找不到他了。”
“啊?”这个答案显然超出了高悦的意料,“什么叫消失了?”
周斐琦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说得是什么意思,不过,柳青风快要回来了。当时那船上的人具体是怎么失踪的,等他进了宫,咱们可以详细问他。”
“好吧。”高悦又问:“那公子宝有没有说那个阵是怎么回事?”
周斐琦想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让高悦操心比较好,就只道了句:“公子宝死了。”
“死了?”这次,高悦真有些惊讶了。
周斐琦道:“我去的时候,他下肢溃烂,并不是刑罚所致。我想大概就像你说的,冥冥之中,自有因果轮回报应在吧。他这些年害了太多人,那个阵我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失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阵法失败,他受了什么反噬之力。”
“其实,真有这种可能的……”之后高悦为了论证因果,又给周斐琦讲了好一会儿因果小故事,还说这都是他妈妈学得佛经上写得。
周斐琦就安静得听着,直到高悦说困了眼皮开始打架,最后睡着了,周斐琦才亲了亲他的额头,离开龙床去了殿后的书房。
他先是写了一封密函连夜发飞鸽给花自盈。
又招来一个暗卫,让他连夜再去赤云观看一下赤云道长有没有出关,如果赤云道长出关了,立刻将人请到宫里来。
之后,周斐琦又让小乙子把在景阳宫处理乔环后事的胡公公和张公公都叫了回来,吩咐二人,拿着他连夜写好的手谕,分别去礼部和守备营喧旨,让这两个衙门,明日一定要严格把控大朝贡的各项流程,务必保证大朝贡顺利进行,不要再在平京的百姓面前出任何乱子了。
最后,周斐琦招来三个暗卫,每人给了一道密旨,让他们分别送到北衙、南卫和枢密院掌司手中,这道密令里主要有两道圣意,一是调查今年渭水大坝决堤的真正原因,第二是苗蛮异动。这异动不仅仅是苗蛮内、南境,还有京城内的南方商旅官员,全部都要暗中调查。
这一番指令,没有明说什么,但接到指令的诸司都意识到,南疆恐怕要有大动作了。
一番调派之后,夜已经很深了。正所谓更深露重便是说得这个时节。
周斐琦回到寝殿,龙床旁留着几盏灯火,暖黄的灯光打在床帐上,在床上那人的脸上落下一片薄黄的影。高悦睡得很沉,似乎是昨晚熬夜的后遗症,也可能是他确诊了喜脉的连锁反应,可不论如何,周斐琦这一刻只要看到这人恬静的睡颜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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