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书本来还满脸期待胸有成竹,可当他提出这个要求后,却看到了皇帝陛下眼中闪过了犹豫,心下咯噔一声,暗道:不会情况有变,高毕焰来不了户部了吧?那可不行啊,那样的话,自己之前的所有努力不是就都白费了吗?
目前,大周第一哥儿是谁?平京人谁不说一句‘当然是毕焰君’。若是毕焰君不入户部,那他家那个还眼巴巴等着参加高毕焰考试的儿子岂不是要失望极了?那孩子可是李尚书的软肋,他万一要是希望破灭再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李尚书可怎么办呐?
不行啊,舍了老脸也得求得皇帝陛下把高毕焰放出来啊。
于是,李尚书再接再厉,连忙对皇帝又说了许多劝谏的话:“陛下啊,毕焰君乃国之祥瑞,又有金薄在手,且通古博今,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啊,陛下若是将他置于户部,假以时日,老臣以为,他定然能令大周国力焕然一新也未可知啊!陛下……”
周斐琦听着李尚书的话,心想,你说得这些,难得我不明白吗?可我媳妇他如今身怀六甲,我怎么舍得让他再为了这些事劳心费力?!
因此李尚书说了半天,皇帝陛下依然没有明确表态。
早朝散后,安国公和抚国公相继去了户部尚书房,这个三个老头儿就今日皇帝陛下对户部添加计相计司的态度,展开了各种讨论。说来说去,这几位还不都是为了自家孩子未来的出路在操心。唉,果然还是那句话,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啊!
周斐琦下朝后回到极阳殿,高悦已经起来了,正坐在饭厅里,又赫连野亲自督促着吃饭。说是亲自督促,就是赫连野盯着他,每种菜吃多少,怎么吃,配什么吃,赫连野边说,高悦边做——
高悦脸上面无表情,看得出来,那完全就是一幅被‘紧箍咒’折磨得已经放弃抵抗的架势。反正赫连野绝对是为他好,这一点高悦并不怀疑,所以赫连野这会儿让高悦吃什么,高悦就算心里依然觉得没啥必要,却还是乖乖听了话。
就是,赫连野指导着吃饭,这顿饭吃得实在是过于漫长且精细,因为赫连野会连一口菜嚼成什么样都说得明明白白,高悦嘴巴动着,脑子里不是眼前菜色而是一些糊糊啊、碎屑啊、泥泥啊之类的面目模糊的东西——反正,想着这些,也就是高悦心大,一般人估计是吃不下去饭了。
这顿饭,高悦其实吃到一半的时候就抗议过,他道:“赫连太医所言,本君都记住了,你就不必这么费心盯着我了吧?”
一般的太医或者臣子要是被主子们这样说了,早就识趣儿地退下了。但是,赫连野却很坚持,他还说:“下官也不想这么时时刻刻盯着毕焰君。可是毕焰君是在太不把皇家子嗣当回事了,那下官只好替毕焰君在乎一下了。”
这话是在暗示高悦和周斐琦这俩人昨晚弄得太过,险些伤到小崽子。赫连野敢这么说话,也确实是这些日子了解了高悦的为人和性格,觉得总之自己是真心为他好的,高毕焰定能明白自己的苦心。因为,高悦这个人有时候看事情透彻得令人发指,他对阿谀奉承背后捅刀的人和忠言逆耳背后真心的人,绝对可以第一时间就分清楚。
因此赫连野看透这一点后,便尝试着在高悦面前做自己,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真实的性情暴露在高毕焰面前,然后,他就发现,和高毕焰相处真的很愉快。就比如现在,他听了自己的话之后,不但没恼羞成怒,反而不再多话,让吃什么吃什么了。
唉,高家的哥儿真是个好人!可爱的好人呀!难怪阿翁几次三番嘱咐自己,对高家的哥儿要多加照拂了呢。想必当年,孝慈太君也曾是这样一位聪敏豁达明理之人吧,不然就他阿翁那个直脾气,有几个嫔妃会愿意理他呢?
周斐琦回来的时候,高悦一口饭才刚咽下去,赫连野还在说:“……少嚼了两口,唉……”
赫连野见周斐琦进来,便连忙站了起来,躬身退到了一侧,给皇帝陛下行礼。
而高悦见到周斐琦则是一下子就露出了看见亲人的表情,那真是差点双眼泪汪汪,有点小可怜的样子,“皇上!”高悦叫了周斐琦一声,声音里不自觉就带出了几分委委屈屈的意思。
周斐琦微愕,几步走过去,高悦已经向他伸出了手,好像求抱抱的样子,真的,这样子落在周斐琦眼里特别可爱!他拉住他的手,忍不住就弯腰亲了他的额头一下,问:“怎么才用早膳?”
高悦悄悄看了赫连野一眼,脸贴在周斐琦的腰间,说:“起晚了。”
赫连野:!!!
高毕焰竟然如此善良?而自己是不是对他太苛刻了些?难道要换种方式看着他吃药膳吗?直接给出了详细到每个细节的方子会不会更好一点儿?那他如果偷懒怎么办,肚子里的崽子岂不是还要受委屈?
这也不行那也不好,一时间,赫连太医觉得自己在小皇子出生前头发就可能先秃了。
那边,周斐琦也在高悦身边做了下来,自然有小太监给他递上碗筷,就听皇帝陛下笑道:“没事儿,慢慢吃,朕陪着你!”
“嗯,”高悦痛快地应了一声,扭头就冲赫连野来了句:“赫连太医,咱们吃到哪儿了?继续吧!”高悦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赫连野的内心却如同中了一道闪电,他想:高毕焰哪儿是什么善茬,是自己眼拙,这明明是朵黑心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