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两个小太监听见屏风后面没了水声,本以为高悦都要出来了,都拿起衣物准备伺候了,可左等右等半天也没见人,两人先是小声喊了两声‘主子?’没人应,只好绕过去查看,这一看,高悦竟然靠在木桶边缘,睡得很是香甜。小福子就跟小幸子说:“要不咱们去叫陛下把主子抱出来吧?这样下去吹了风儿可怎么办?”
小幸子道:“还是别叫陛下了吧,我刚才在书房外面,听见里面陛下好像在发火。”
“啊?”小福子惊讶,道:“陛下为什么发火呀?赫连太医给惹的?”
“这我哪儿知道啊?”
“那咱们还是赶紧把主子喊起来吧,”小福子听说赫连野挨批,感觉还挺担忧的,小幸子闻言就扭头看了他一眼,只是没再多问,上前两步,小声把高悦喊了起来。
“呀,我怎么睡着了?”高悦自己还挺吃惊,醒了就连忙从木桶里出来换衣服。小福子边为高悦更衣,边支支吾吾地道:“陛下在书房,好像在从赫连太医发火……”
小幸子:……
这个小福子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给陛下打小报告了,啧啧啧!也不知道是什么壮了他的胆儿!
高悦却似笑非笑地睨了小福子一眼,之后点了点头,穿好衣服后,就举步前往书房。
书房里,赫连野跪在地上,周斐琦坐在书案后,眉头紧蹙。两人刚才就高悦入职礼部之事,发生了一点儿小摩擦。赫连野跪地直言劝谏:“望陛下为大周皇嗣和高毕焰的身体着想,三思啊!”
他说第一遍的时候,周斐琦‘嗯’了一声,赫连野却没见好就收,又说了第二遍,这次周斐琦便只让他平身,他还不肯起来,又说了第三遍,周斐琦自然没好气儿了,就吼了他一句‘朕让你平身。’
也就是这一句被小幸子听见了,传给了小福子,小福子又把消息转告了高悦。最近这几个月,小福子和赫连野走得很近,听说他挨批自然心急,也就希望自己的主子能帮赫连野说几句好话。小福子没什么心眼儿,这事做得吧,确实不够周全。这也就是高悦和周斐琦的关系超乎寻常,若是放在真正的古代,小福子这样的要求可就有点强人所难的意思了!不论谁做他的主子,都会免不了想到,你就不担心你主子我这个时候去帮赫连太医说好话也会被盛怒的皇帝责罚吗?
当然,高悦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小福子,小福子是个什么人他很清楚,他相信小福子就是心直口快,所以有些话他听了一笑置之就好,没必要较真儿。
书房里,灯火通明。高悦带着一身水汽走进来,头发也只擦了个半干。赫连野还在地上跪着,周斐琦脸色确实不大好。君臣二人相对无言,似乎是在为什么事情较劲儿一样。
高悦就当没看见赫连野跪地不起似得,直接向周斐琦走了过去。周斐琦看到他才面色稍霁,又见他顶着一头湿发,连忙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布巾为他擦拭起来。
“你怎么也不把头发弄干再出来。现在外面早晚温差大,不像夏天可以随意妄为。”周斐琦边擦着高悦的头发,边道,语气里既无奈又宠溺。
高悦就笑,说:“我可没觉出冷,你不知道,我刚才去送咸钩卷卷,回来的时候就走了那么几步,出了一身汗。我好像火力特别壮。呵呵!”他笑着,往赫连野那边看去,这才开口问道:“怎么让赫连太医跪着呢?”
周斐琦心想,我让他起来,他也得起来啊。这个太医表面看着滑不留手,内里跟他那个爷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驴脾气,真是又撅又臭!
皇帝还没回答高悦的问题,赫连野在一旁就又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第四遍,这一遍,边说他还边给皇帝陛下磕头。高悦看在眼里,竟然觉得这个赫连野的身上什么时候有了这股子愚忠之臣的味道,这个味儿可跟他一点儿也不搭呀!
不知到赫连野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总之,高悦是绝对的周党,谁让周斐琦不痛快,他随时都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翻脸似翻书,就听他轻笑了一声,扭头就跟周斐琦说了一句:“要不,咱们还是派人去赤云观把子弦道长接回来吧。你看他才几日没在,这太医院的太医竟然都敢不听皇上您的话了呢?这要是传出去,恐怕又要有言官胡说八道了!”
这一下,还真是一把捏住了赫连野的软肋,他天灵盖儿一凉儿,瞬间清醒,赶紧连连叩首,反省忏言:“是臣孟浪了,忘陛下恕罪!望陛下宽宥!望……”
周斐琦:……
朕,懒得理你。
高悦见周斐琦番了个白眼,便抿着唇悄悄笑了笑。他心想,这个赫连野估计是之前爬得太过艰难,一直处在底层被打压的状态,如今境况扭转,大概是扭转的太过容易,这人就飘了,都敢顶撞大周皇帝了,你当你是言官吗?请你认清现实好不好?你就是个太医啊太医!
同时,高悦也在自省,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太惯着这些太医、太监们了,以至于如今个个看起来,都没什么规矩的样子,照这样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膨胀得找不着北了吧?这可就更不是高悦想看到了的。
管理,说到底还是管人心,想让他们听话,光宠着惯着根本没用,得恩威并施,不然一个个尾巴翘到天上去,还不知要惹出多少事端来。
赫连野给周斐琦磕头忏悔了好半天,周斐琦才抬手挥了下,“你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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