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听不见院内的喧嚣,怕是酒宴已经错过了。
溥洪见看她袖笼沾上了血,眸色一暗,“方才为何不让我去喊人?”
“她要寻死的事,不可让外人知晓。”沈青青看他面带疑虑,解释道:“方才溥大人也见了,她在这后院待了这么久,连个找她的下人都没有,可见平日身份如何。”
“她……不就是个通房么?”在溥洪意识中,通房说好听了是主子,不好听的,就是下人。
他父亲,亦是在娶母亲前有过几个通房,不过都被赶走了。
沈青青步脚一滞,突然没了再谈下去的兴趣,只道:“溥大人今日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就好。”
“好。”
之后沈青青很快寻到了赤月,同她匆匆离府。溥洪平日素来机警敏锐,却不想,直到两人分别后,他才反应过来刚刚说错了话。
若是贺兰卿同他一般感觉,认为通房只是个下人,那她又怎么会施以援手呢?
溥洪隐隐觉得,贺兰卿方才对待那通房的反应似乎不太对劲。
到底是为什么呢?
*
岁暮的日子过得很快。
庆景三十九年的新春,是这十年来,最热闹的一次了。
全普尔图木的百姓都知道是为什么。
受天神眷顾的小金元小公主回来了。
天还未亮,沈青青着了身便跟着几位皇兄去给父皇母亲及小阏氏们依次请安,一路下来,她收到了数十个沉甸甸的岁岁平安荷包。
陪父皇母亲用过早膳过后,一众皇室血亲同去普尔图木的神庙祈福。
祭祀结束,已是下午,她想着赶紧回宫补眠,便抄了条近路往凤阳宫走。
倏地,走在一旁的赤月忽而停下脚步,低声道:“小殿下……”
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宫墙尽头那位白衣素裹的女子,她头上的白骨串装饰,格外显眼。
是神女,五哥的生母。
自五哥走后,沈青青就没见过她了。
之前听母亲说过,神女要在神庙同神子一起供奉三年。
按理说,神女要留在宫中继续尽职,但父皇允了她走,也允了她自由出入宫中。
今日能见到她,绝非偶然。
赤月本想绕路走,却不想小殿下让她们停在原地,自己直奔小阏氏那去了。
“儿臣见过小阏氏。”沈青青福礼。
“你不怕我?”神女冷冷睨向面前的女子,半年不见,王都水土养人,她明显比之前见时气色好许多,面色也更红润。
“小阏氏不是在等儿臣吗。”
神女阖目,再见面前的女孩,她总有些不甘。
她曾无数次的回想,倘若当初没有动了邪心,对贺兰卿下手,那么天神是不是就不会降下那么重的惩罚?君儿也就不会英年早逝。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这个给你。”
神女从怀里取出个红缎面的平安荷包递到身前,她扭向一侧,话语有些不太自然道:“是栖君生前嘱咐要我转交给你的,他……说做哥哥的都会给妹妹,他也一定要给。”
神女见她不动,冷声命令,“拿着。”
沈青青默默接下放进怀中,而后伸出右手举在神女面前。
“怎么?”
“小阏氏的平安荷包还没给儿臣,别的小阏氏可都给了。”
“……我没有。”
沈青青耸了耸肩,“那小阏氏就明年再补上今年的吧。”
说着,她扭身要走,身后那人忽而冒了句“好。”
声音太小,没入呜咽的风中。
神女不知道,远去的那抹倩影,到底听没听到。
新年伊始,得了一堆赏赐的沈青青最中意的还是父皇亲赐的一处大宅院。
她过了年一十有九,虽未婚配,但已到了可以出宫建府的年岁。
大君赐给她的这处宅院,其实他已经准备好几年了,当初想着她同邻国驸马回到金元,能有一处落脚的地方,却不想后面生了变故。
如今修葺妥当,她又喜欢市坊热闹,才在今年赐给她。
宅子虽是赐了,但大君舍不得她真搬走,便没赐公主府的宅名。
结果听内官禀报,九殿下第二日便遣人把凤阳宫的东西搬去了不少,大阏氏一脸埋怨的看向他,让素来运筹帷幄的大君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到最后,女儿欢天喜地的想要住新宅,大君只得含泪赐了宅名,又亲笔提了公主府这三字做成烫金牌匾。
上元节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沈青青一早便带着凤阳宫那些女官,正式搬进了公主府,还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暖房宴。
大君与大阏氏,也被邀请一同参加。
知道今日人多,沈青青便拿出了自己的保留菜品——打火锅。
一个偌大的圆桌上,放着许多沈青青特别找人定制的小火锅,依照各自喜好,她给每个人安排了不同的口味。
众人赴宴,皆按照小九的要求,换了身锦服,就连大君与大阏氏也是这般,看上去平添几分父母的慈爱。
相聚一堂,众人退下华服锦饰,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有说有笑,跟寻常百姓家的新年聚餐没什么两样。
沈青青许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她命人端来二哥之前送的葡萄酒,嬉笑着同几位哥哥闲聊打趣儿,只遗憾八哥没能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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