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知道其他办法,这里并没有别路,对吗?”言霆起身,无奈地将秦诺抱到榻上安顿好。他的眼神温柔得不像话,语气淡淡,偏偏目光坚定而缠·绵。他摸了摸秦诺的脸,继而转回身去对上雪姑姑的眼:“你这一身伤病都是为了摆脱此间幻阵之苦。”
他虽是询问,却几乎已经确定了答案。雪姑姑苦笑着颓然靠回墙角,却重重松了口气,轻轻地闭上了眼。
第155章 自救 神·殿恶·鬼……
幻阵中事,若非曾经亲历,就算眼见心知,也总是难以确然其中诡谲之处。
但亲历的两个人自己也是十分迷糊,只当是什么鬼神之术,并不通晓其中关窍,让他们说,也只是述说己身经历,作用有限。
子不语怪力乱神,秦诺不知世上究竟是否真的存在鬼神,可她笃信,这个地方是没有鬼神作祟的,否则那些畜生占据地宫数十年,为何还没被这里的冤魂怨魄索了性命?
不过装神弄鬼,残害人心。
秦诺从前不是没有听说过幻术,可她往昔所见,都是些街市之上热热闹闹的把戏,引人一笑罢了,并没有这样蒙人心智的本事。
她也从没想过,搏人一笑的幻术原也是能够杀人的。
言霆和章岳几人将自己所知一一尽述,众人沉默的当口儿,雪姑姑却缓缓开了口:“原来是这样,原来不过是把戏……”她双目空洞,身形萧瑟,教人观之不忍。
凭心说,任谁曾经历过雪姑姑所经历的一切,只怕大多也是这般阴晴不定,痛怒交加。
能在那样的摧·残中活下来,也已经是一件了不起的事了。
雪姑姑对这大殿中的噩梦记忆犹新,如今想来,仍旧心魂俱颤,生死不能。
她也曾对殿中的古怪多有猜测,却不似言霆等人一般看得通透。
原来是幻术,原来不过是幻术,不过是玩·弄人心,摧人心魂的把戏。
当年一切,痛苦依旧,但仔细想来仍旧懵懂。当初只记得那种催人心肝的痛苦,却并不知其间鬼祟几何。
雪姑姑双手抱头,仔仔细细地回忆着当初的一切。她双眼睁得极大,整个人不住地发抖,喉中齿间也不住地溢出压抑的痛呼。
饶是这里的人与她并无过深的交情,也忍不住心生恻隐。
“不听话的雪女都会被带到这个地方来。”雪姑姑目光空洞而茫然,像是透过眼前冰冷的石壁看到了从前,看到了彼时地宫之中的鲜血和罪孽:“我那时候就躲在远处偷窥,他们把不肯顺从,始终反抗的雪女押到殿前,而后叫来地宫中的神侍在旁不住地说话念咒。我离得远,那些咒语听得不清楚,我越来越专注地去听……那些声音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雪姑姑双手紧紧扣向地面,指甲崩裂,血肉模糊,她仿佛魔怔了一般,脸上的神情麻木而兴奋。
江泠猛地上前,一巴掌打在雪姑姑脸上。雪姑姑偏过头去,怔了良久,方缓缓转回过神来。
她呆呆看了江泠一眼,抬手摸了摸自己满是疤痕的脸,而后低低地笑出了声来。
秦诺只觉这样的雪姑姑让人浑身发冷,她心里却是更加恶心当年在这里残害无辜的那些地宫主人。
他们藏于暗处,躲在地下,与鬼魅赃物有何区别?只是不知道那些人最后踪迹何处,若是让她找出来,一个都不会放过。
此等禽兽之人,怎能容于世间。
“是些异语,幻术常见,多为装神弄鬼,扰人心神。心神既乱,便生忧怖惊惧,心中生鬼,目中自然见怪。”昔年征战各国,言霆也曾见过许多奇诡之事,其间不乏有借鬼神之说愚弄人心的,最后也不过都是些蒙骗手段。
“你仔细说说当时所见。”章岳坐在雪姑姑对面,仔仔细细地探问着当初的种种细节。
雪姑姑不再抗拒,她渐渐止了笑,呆呆地听着章岳的话,眼珠儿良久才转上一圈,就像是已经破·败了的偶人,每动一下,身体·就会支离破碎。:“我当时头脑不清楚,差点惊叫出声,是……是他救了我。”
提到机关师,雪姑姑有一瞬的不自在。
当年的扶助是真,后来的情悦是真,生死相随也是真。
可他的狠毒是真,抛弃利用是真,一次次将她推入地狱也是真。
难堪,憎厌,痛恨,后悔,到最后归于麻木和冷寂。
她一生爱过的两个男人,一个别有用心,懦弱无能,一个满口真心,却将她的心一点点剖开焚毁。
到了今天,说爱说恨仿佛都成了一场笑话。他们三人在这地宫里,都早已化成了鬼,手上染着擦不净的鲜血和污秽。
“那些雪女被推进大殿里,她们像是看不到彼此,也看不到出路。我看见她们在殿中又哭又喊,大声呼救嘶吼,还有人蜷在地上,一口一口咬着自己身上的肉……”
言霆微微皱眉,反手摸了摸秦诺苍白微凉的脸,然后把她抱到怀里,紧紧捂住了她的耳朵。
秦诺的确心头发凉,但听到一半不听完又别扭得很。她抬起头来冲着言霆皱了皱眉,却得了他一个温柔呵宠的眼神。
好吧。秦诺摸了摸肚子,孩子还没出生,的确是不该多听这些人间惨事。
“那些人里只有一个活了下来,只不过是疯疯癫癫,失魂落魄,然后被带到了极乐之境里去。”雪姑姑一笑,眼里有些细碎凛冽的光,像是泪水,又像是锋刃:“她没有死在这满是幻境的大殿里,却死在了极乐之境,你们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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