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冷闭着眼睛,神情安静的像是睡着了。
关凛小时候顽劣,不懂姐姐的辛苦,有时候关冷处理事情太累,伏在案上睡着的时候,他会跳到桌子上闹腾,不把关冷闹腾醒不罢休。
关冷睡眼朦胧的醒来后,一见是关凛在胡闹,便好脾气的没说什么,只趴着继续睡,不过偶尔她也有被关凛气到恼火的时候,这时候她就会变成原形,一爪子拍过来,像是要揍关凛。
妖怪向来皮实,教育幼崽时打一顿也是常事,毕竟跟这些混小子好好说话根本没用,不过关凛却没被打过,因为关冷再气,也会在最后一刻,关凛露出害怕的样子时停手。
他们彼此都是对方唯一的亲人,这血缘无可替代,关凛对关冷而言,并不只是个顽劣的弟弟,也是她在父母刚刚去世那段时间里,一路坚持下来的精神支柱。
她自己经历太多苦,就不想再让关凛经历,她舍不得打关凛,也舍不得如项真所言,把关凛直接丢到前线去接受磨炼。
她知道族人们对关凛的不满,但她竭尽所能的为关凛挡下这些,给他一个尽量安稳的童年。
作为姐姐,关冷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关凛在姐姐这里得到的爱并不比那些父母双全的孩子少。
可……关冷再不会睁开眼了,她死了。
关凛也永远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不会有人像关冷那样爱他,照顾他,他那些幼时对姐姐许下的誓言,也再来不及达成。
他明明应该保护姐姐,再不让姐姐难过的,可他什么都没做到,什么都没做到……
关凛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关冷的额头,他控制不住的哽咽难过。
他不敢哭出声音,也不敢继续在这里逗留,只能强压下悲痛,用带来的布将关冷的头颅包裹住,然后系在身上。
他擦干净眼泪,想从来时的路,悄无声息的跑出去。
可他被发现了,早在他来到这片营地时,天魔王便发现了他。
天魔王任由着他潜入,任由着他取回关冷的头颅,这不是魔的仁慈,而仅仅是恶劣的戏耍。
就像顾临渊一样,杀他也不用干净利落的方式,偏选用关凛最害怕的溺亡。
天魔王要等关凛自以为成功,只差最后一步的时候截住他,只有这时候,他才能在关凛脸上得到他想要的,最深的绝望。
魔兵们围住关凛,它们开始进攻,关凛从身后的包裹里拿出两截棍似的东西,一截就是单纯的棍状,另一截则有着金属的枪刃。
他将这两截组装在一起,长.枪成型后,他持枪一扫,悍然迎向那冲向自己的魔兵。
他已经抛却生死,对魔的惧怕却也没有那么容易消除,他内心仍然有着惧,但,在他成功杀死第一只魔族后,他突然发现,也没那么可怕。
这些高大凶恶,张牙舞爪的魔,也没那么可怕。
它们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关凛越战越勇,他击杀的魔也越来越多。
但,他受的伤也越来越多。
天魔王站在原地旁观着自己的同族不断倒下,他并不出手,他享受戏耍猎物的过程,至于同族的生死,无关紧要。
关凛渐渐有些不支,魔物却源源不断,他开始后退,他并没有放弃反击,可他的体力确实已经难以为继了。
那装着姐姐头颅的布包被割断,被魔重新夺了回去,它们想踢球一样踢着那布包,关凛愤怒不已,他想要再夺回来。
他举枪前刺,想一枪结果那胆敢这样侮辱关冷的魔族,可他的这柄材质并不特殊的长.枪在这长时间的战斗中,跟他的主人一样,不堪重负了。
它折断了。
关凛看着手中那断掉的枪身愣了一下,这冥冥中似乎也预示了他的结局,魔族们狂笑着扑上来。
关凛下意识的后退,他一退再退,突然,他撞到了什么东西。
他回头看去,是一柄嵌在地面的长.枪,是……神枪镇狱!
镇狱自关冷死后,便遗留在了这片战场上,再无人可以拔起。
关凛也拔不起来,他甚至还被镇狱给弹开过,可他这一回再次将手放上镇狱的时候,镇狱却没有再对他表现出抗拒。
但他也拔不起来。
关凛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用力到额头都露出青筋,可镇狱纹丝不动。
天魔王一身黑甲,脸孔则是一片看不见底的深黑,他没有人类的五官,只有一双血红色的魔瞳。
可在此刻,这漆黑的脸孔上现出了人一样的表情,是惧。
在关凛的身后,另一边,出现了另一个天魔王,脸上的表情是哀。
那些围拢在关凛附近的魔兵们也各自露出了不同的脸孔,或哀或惧。
在关凛试着去拿起镇狱以前,这个幻境都是关凛真实的记忆,虚假的东西编的再真也会有破绽,只有真实的东西才能让他彻底沉沦,但是从这里,关凛反败为胜,书写下那著名的星夜退魔一幕的时候,魔物们篡改了结局。
它们已经在关凛内心留下了哀与惧的魔气烙印,在关凛试着拔起镇狱时,这些魔气就攀附在他身上,阻挠着他与镇狱的感应,致使这柄神枪纹丝不动。
而没了镇狱的关凛,自然也就无法战胜这些魔,他将被魔物撕碎,无论是幻境里,还是现实中。
哀与惧两位天魔王互相对视了一眼,它们心照不宣的抽出魔刀,一前一后的,带领魔兵,向关凛包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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