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
曹云昭确实有几分本事,硬是拖着没下棋,而是跟黄先生谈起了公务。
谢璟陪着九爷进去的时候,曹云昭正在当说客,劝黄先生去北平一所大学当职。
曹云昭:“先生,蔡校长也是求到了我这里,新式学校刚刚兴办,院系都不齐全呢,实在缺人。”
黄明游手里拿了一封信,已经拆开看过了,他那位老朋友在信里苦苦哀求,只求黄明游移步北平,差点要亲自跑来接一趟了。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早在半年前,北平新建大学的时候对方就开始找他了,三番五次写信来请他去讲课,黄明游只推辞了,送字送书送学生,就是不肯离开北地一步。
黄明游此刻也是一样的说辞,笑呵呵道:“你回去帮我同他说,我在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曹云昭摸摸鼻尖,笑了一声:“蔡校长也猜您会这么说,他让我带了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送过来,黄明游拆开一瞧都乐了,对方邮寄了一张戏票,上书三个大字:《空城计》。
这是哀兵之计唱不成,又开始想其他招数,知道黄明游喜欢看戏,特意找了最好的一张票子想让他动一动恻隐之心,再则也是标明自己这边已唱起了“空城计”,向他求援。
黄先生看着戏票确有几分动心,青河这边什么都好,民风淳朴且九爷提供的书也充足,只是剧院太少,名角儿也不来这走动,想听场戏实在是难。
九爷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开口道:“不如我让张虎威送先生去北平待些日子?”
黄明游摇头道:“那不成,我来这里是帮你,岂能为了这点小事就走,那还像个什么话。”
曹云昭打了圆场,做出一副羡慕样子,叹气道:“白九,我可真要嫉妒你了,家里给钱给机器,随着你折腾,这会儿连老师也帮着你,嗳,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有这样的福分。”
九爷唇角微微扬起一点,不理他贫嘴,坐下又问了北平大学的事,曹云昭身上没有职务,闲人一个,到处游玩,对北平的事儿清楚,就同他大概讲了一下。
黄明游问:“可是要送二少爷去念大学?”
九爷摇头:“他我另有安排,年后随我去省府。我记得去年留洋落选的一人,姓杜,学习刻苦人也机灵,让他去考一下试试,或许是条出路。”
黄明游:“那孩子我记得,底子不错,应当没什么问题。”
九爷喝了一口茶,又吩咐了身边人道:“此外再拿一万银元,以先生名义捐赠北平名校,就说黄先生事务繁忙,委实抽不开身,略表心意。”
旁边黄明游还没开口,曹云昭已经替北平的老教授作揖,笑容满面冲白九拜了拜,道:“那敢情好,我先替蔡校长谢过你,这可当真解了燃眉之急,眼下处处用钱,蔡校长还兼了一份公职,两边跑呢。”
谢璟端了一盘海棠果和酥糖放在那,九爷顺手捡了两颗色泽红润的海棠果塞他手里,谢璟低头接了,站在后面默默啃着吃。
曹云昭视线忍不住瞟过去两次,看久了,倒是觉得这小孩挺耐看,对方吃果子,他视线又忍不住落在那一双手上,顺着一路看到微微张开的唇和咔嚓啃果子的小声,一时也分不清是海棠果红些,还是这少年的唇更甚。
九爷在那说话,曹云昭听在耳中字字清晰,却一时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意思,对方喊了他名字,才晃神道:“啊?哦哦,对。”
九爷微微靠后,招手让身边小孩凑过来,略压低了一点声音吩咐:“曹公子吃不惯海棠,去小厨房另拿些果子。”
谢璟端着要走,曹云昭舍不得他走,忙叫住道:“哎哎,我能吃,拿一个来我尝尝。”
谢璟有些疑惑,伸手递过去。
曹云昭随便拿了一口,刚放进口中咬了一下,就酸得口水都出来了,那一口果肉都没能咬下来就悻悻放了果子回去:“我这牙不太好,算了,不吃了。”他看了谢璟几次,忍不住问:“不酸?”
谢璟摇头,他觉得挺甜的。
九爷在后面又喊了他一声,谢璟转身出去了,厚布帘落下发出轻响,脚步渐渐远了。
曹云昭厚着脸皮道:“白九,你这人当真不能借我?我就用两天,义演结束之后立刻还你。”
九爷道:“他不会演也不会唱,你确定两天就能上台?”
曹云昭笑嘻嘻道:“那就多借我一段时日,说真的,我票戏这么多年,阅人无数,你身边这个小谢确实是个好苗子,放在你身边也不过就是端茶递水,你留着也无用,不如让给我罢,我送你一百亩茶园如何?或者上回你看中的那座山?”
九爷放下茶杯,脸色微冷:“你来我这打秋风没够了?”
曹云昭不怕他,站在那正气禀然道:“这是哪里的话,什么打秋风,我是来拜财神。”
小厨房里,谢璟正在认真挑果子,压根不知道花厅那边为他差点要吵起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谢璟给送了一回热黄酒,就没再进去了。
小厨房里的大厨今日有些憋屈,因为中午的菜肴没让他动一点手,全是曹云昭带来的那位大师傅亲手烹饪,对方眼高于顶,这边小厨房里的也不遑多让,不过做个中饭的时间,已硝烟弥漫。
谢璟过去帮了一会忙,被那位大师傅客气劝回来,对方还带了自己的徒弟,一点都不用他们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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