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俄人喝多了会唱会跳,还有人举杯大声说着什么,若是话语足够精彩,就会引来同酒馆的人一阵拍桌欢呼声,每当此时,酒馆里总有那么一两个喝得还算理智些的人,会把这些憨态醉话记录下来,就像是最早的吟游诗人一般,喜欢记下这样偶然冒出的一两句话,诗意的语言与哲理的思考,总在伏特加点燃的灵感之后迸发。
掌柜在台后记录酒水单子,瞧见忍不住摇头笑。
白明禹和谢璟巡店,一进门就瞧了一场热闹,一帮俄人兴高采烈也不知在说笑什么,满脸兴奋。
白明禹走过来,问掌柜道:“这帮人说什么呢?”
掌柜先问了声好,这才低声笑道:“大掌柜的不知,这俄人醉了,说什么的都有,只要不出门打架,只这么瞧瞧也无妨。”他抬抬手,指了那边最热闹的一桌,“刚才那边有人说了一句话,都在给他叫好呢。”
谢璟问白明禹:“你不是在俄国待了一段时间,他们说什么,你听得懂?”
白明禹道:“我就去几个月,哪儿能学那么快,你当谁都和你一样呢?”他自己也不脸红,转头带了好奇问掌柜的,“哎,这帮洋人说什么了,怎么高兴成这样?”
“那人说了句俚语,大意是‘喝酒,是罗斯人的第一大快事’——”
“那还真是,我就没见过喝酒能喝这么高兴的。”白明禹乐了:“唉,有的时候我都羡慕他们,他们可真自由啊,我就不一样了,我还得赚钱。”
白明禹双手拢在袖中,感慨摇头。
谢璟没理他,任由白二在那显摆,转头去跟掌柜的对账,询问近日酒水是否足够供应。
白明禹好几天没这么悠闲过了,心里算了下,大概从九爷来了南坊之后,他就一直来回奔波,白天吃饭的功夫都挺赶,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去瞧一旁干活的谢璟,心想还是以前好,这一年虽远离家人父兄,但小谢一直都在他身边,凡事都不用操心,这边刚想到,那边小谢就已经给办妥当了,实在是里外一把好手。
若不是碍于九爷威信,白明禹都想跑去把人要回来了。
小谢这么能干,谁不喜欢呢?
白明禹等他忙完事,拿胳膊碰了碰谢璟,打趣道:“哎,小谢,你还记得那个曹云昭吗?”
谢璟道:“记得,怎么突然提起他?”
白明禹乐呵呵道:“我就是瞧见今天酒馆这一出,想起来要是曹云昭在这,一定又要说什么,什么来着?”
谢璟略想一下,也笑了:“饮酒为俄人民族本性的表现,是为他们对酒神的崇拜,是一种回归自然和无拘束的生命欲望?”
白明禹乐不可支,抚掌笑道:“对对,他的酸词和别人就是不一样,哈哈哈!”
正笑着,忽然笑容戛然而止。
他站在谢璟对面,是以小谢还未发现,他第一眼就看到九爷带人走过来。
白明禹从小没少被九爷收拾,多年来挨了这么多打,脑子还没想明白,身体就先做了反应,立刻僵硬了声调道:“小谢,你查这家啊,我去瞧瞧其他几家,咱俩分开走,这样快些!”他也不等谢璟回话,脚底抹油立刻溜了。
谢璟站在那,觉得有些不对,回头就看到了白九爷。
九爷看他片刻,忽然开口道:“你对曹云昭倒是了解。”
谢璟:“!!”
谢璟硬着头皮道:“我也是听人说的,说着好玩儿的。”
九爷淡淡看他一眼,没再多问。
九爷风寒未愈,进来后咳了几声,谢璟给他倒了杯热茶,九爷接过来,低声问他酒馆的事,虽语气冷淡,但教得十分细致,不比带白明禹的时候差。
谢璟按九爷吩咐的做事,刚上手有些慢,他处理片刻,又看了左右,小声问道:“爷,这里太乱,不如您先回去?”
九爷道:“无妨。”
谢璟就加快速度,埋头工作。
等他弄好,差不多过了一个时辰,把处理好的账本拿给九爷瞧了,见爷点头,才吁了一口气,伸手去拿了一旁的杯子想喝口水,咽下去第一口才觉不对劲,但已来不及,只狼狈呛咳出声,脸都憋红了。
九爷伸手过去,沾了一点他杯中液体,舔过之后就知是烈酒。
伏特加无色无味,谢璟喝了一大口之后才知道拿错杯子,咳了几声道:“我,我拿错了杯子,这应该是二少爷刚才喝的那杯。”话说到后头,已经有些大舌头。
这酒太烈,谢璟觉得舌头都要麻了。
不止如此,烈酒入肠,肺腑里都涌出一股热气,脸上滚烫,耳中听到的也像是隔着棉花,九爷开口,他需凑得很近才能听清。
九爷知他酒量浅,一杯就倒,眼瞧着谢璟一个劲往自己怀里钻,伸手把人搂住了,让掌柜开了后面小门,将人带走。
黑色轿车上,谢璟坐上去也没老实到哪里去,他觉得动作很小,但醉后往往把那点小动作放大几倍,那点小心思顿时显露出来。
他伸手握着九爷的,手指跟他交缠,几次之后被九爷干脆整只手握在掌心。
谢璟垂眼不吭声。
拿手指在九爷掌心写字,一笔一划,极其认真。
九爷握紧了些,哑声道:“别闹。”
谢璟凑近他耳边,呼出热气:“爷,你不是,要检查我功课?我写字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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