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崇一笑。他跟在皇帝跟前伺候了几十年,知道皇帝对裴家七公子的感情非比寻常,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时常记挂着。
他仔细想了想,回道:“还真是,当时老奴记得陛下还说,最多两年,就要裴公子回京呢。”
皇帝站起身,走到殿门口,看着外面的雨景:“是啊。一转眼,小七已经在吴州呆了整整一年了,等过了这个冬天,就是京城的省试,朕还真是有些着急啊!”
“对了!”皇帝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朝黎崇道:“我记得今天下午黄卿说了一句,收到了吴州知府的奏折,你去找找,可呈送上来了?”
黎崇依言,赶紧去翻桌案上堆得跟小山似的奏本。果不其然,翻出一张奏本,上边还有批条,正是吴州来的。
“陛下,奏折在此。”黎崇拿起来,呈递上前。
皇帝抓过奏折,激动地打开,一目十行,迅速扫视着奏折中的内容,眼中的喜意越来越大。
“啪”地一声,他合上奏本,朝黎崇道:“朕就知道小七不会让朕失望!他们今年春时在吴州试种的五亩番薯全部丰收!一亩便能收获数十石!”
黎崇也跟着高兴起来:“这下可好了,江东多年旱雨失调,有了番薯,陛下也不用时常为此忧心了。”
皇帝也有些激动,他回过身,指着黎崇:“你去传朕口谕,叫户部尚书选派几个得力人手到吴州去,亲自看看番薯的丰收情况。”
“对了,去告诉丞相,与户部尽快拟旨,明年在吴州推广种植番薯,凡种植者,免赋役两年!”
黎崇一愣。这大半夜的,还下着雨,现在去传旨?
可皇帝早就忘记了这些,反而催促道:“去啊,愣着作甚?”
“额……是,是!”黎崇这才匆匆退下。
此时的江东书院,裴云潇、唐桁与韩少祯三人的屋中亦是灯火通明。
“怎么样,算出来了吗?”一群学子围在桌前,死死盯着案边打算盘的韩少祯。
韩少祯落下最后一笔,拿起纸来:“算出来了!”
“五亩田,去除书院自留,和明年续种发苗所需,还有共三百八十七石番薯,分发到吴州最贫困的八个村庄,再加上今年咱们捐出的米粮和棉衣,能让至少百余户最穷困的人家撑过这个冬天!”
“好!太好了!”大家立时发出一阵欢呼。
不过五亩田,就能救活百余户百姓的性命,而且这五亩田的收获,全是他们自己一点一滴奉献得到的,怎能不让人激动?
要知道,一开始唐桁要试种番薯的消息传出来,便是在书院内部,都有很多不赞同的声音。
可即便是这样,裴云潇和唐桁等五个人还是咬着牙,硬是在田里种下了一个又一个番薯块。
待地里发了苗,书院里的其他学子也坐不住了。
都是同学,平日里关系也都不错,哪儿肯看着别人累死累活,而自己仿佛游手好闲一般。
随着越来越多同学的加入,吴州城中的舆论也渐渐变了风向。无论男女老幼,都想看看这群往日里只会读圣贤书的白面书生,能鼓捣出什么东西来。
直到秋天的风一遍又一遍地吹过田野,江东书院的学子们赤着脚,挽着袖口、裤腿,不顾泥土污秽的从田里把硕果累累的番薯挖出来时,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丰收的喜悦”!
从春到秋,整整半年的光景,学生们为了这又大又甜的番薯不知付出了多少的心血。
多少人被地里的虫子咬过脚趾,多少人在炎炎夏日中暑晕倒在田垄边上,又有多少人为了提水浇灌,被挑水的扁担压得两只肩膀都磨出了血……
当所有番薯全部收获完成的那一天晚上,郑院首嘱咐书院厨房为学生们煮了一大锅番薯粥。
那是学生们这辈子吃到最甜的粥,那个味道,此生难忘。
有的学子吃着吃着,甚至竟哭了出来,也不怕别人笑话,只是说——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郑院首说明日要在状元酒楼摆庆功宴。这可是咱们书院的翻身仗,要叫吴州城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好好瞧瞧我们的本事!”
既算清楚了账,那接下来就该他们“耀武扬威”了不是!
“对!”另一个学生也附和起来:“子宽兄、逸飞兄,你们可有什么好想法,让咱们好好出一口恶气!”
“这有什么恶气好出?”谢英站出来反对道:“咱们成功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那些人脸上臊得慌,自然不敢再提以前。
或有那脸皮厚的人,说不定明天还要来蹭咱们的庆功宴呢,到时不用咱们做什么,那些人自会对诸位学兄客气有礼的。”
谢英说的正是这个道,那几个人这才歇了小心思。
第二日中午,状元酒楼一派热闹景象。
江东书院的学子们个个意气风发的,席间推杯换盏,高谈阔论,引得酒楼外的人都不免驻足围观。
因为有很多学生的大肆宣扬,如今满吴州城都知道了江东书院在一位名叫唐桁的学生的带领下,种出了能解决饥荒的粮食。
虽说大家也没见过,但见他们这般高兴的样子,也不免存了几分希冀。
“郑先生!宋先生!”
正热闹间,酒楼里来了三个穿着富贵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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