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萤这两日休息得当,今日醒的倒也算早,她刚梳洗妥当准备去唤一份早膳时,便听到有人叩响了自己的房门。
“县主,您可起了?”
那封赏的旨意过了两日已被她抛诸脑后,故而她稍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这声“县主”其实是在叫自己。
她上前打开房门,却见一衣裙锦簇的妇人,笑着对她行了一礼,“仆见过安宁县主。”
池萤微微蹙眉,面带几分不解:“您是?”
“县主,仆是陛下为县主安排的管家,特来接县主回府。”那妇人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礼数周到话音爽利,能看出来确实是个八面玲珑的能人。
池萤这才反应过来,之前那宣旨的内侍确实提过这么一茬,虽说她不知秦宴之究竟为何要给自己这么个封号,不过总之自己的府邸还是比客栈住的自在些,国家分房不住白不住啊。
她回房中略收拾了下,提上了一个小巧的包袱,便跟着那妇人下了楼,“不知您如何称呼?”
“县主折煞仆了,唤仆郑婆婆便是。”妇人顺手便接过她的包袱,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侧。
对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女性叫婆婆,池萤自觉有些做不到,毕竟这个年纪的女性搁她的世界里,说不定还在和小奶狗谈恋爱呢。
她稍顿了顿,回道:“不若还是唤您郑管家吧。”
郑管家微怔,随即点点头道:“全凭县主做主。”
秦宴之赐下的府邸在城东康阳街上,街南边儿是顾家的镇国候府,而北边儿便是她的安宁县主府了。池萤路过侯府大门时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居然还是和顾家做了邻居,也不知道他陛下老人家究竟是不知道之前顾天宇的事迹,还是故意这么安排来膈应她的。
进了府门,便见几纵丫鬟仆妇小厮侍卫,皆恭敬地立在一旁垂首静候着,见了她进门又齐刷刷地下跪向她行礼。
池萤随意交代了几句,便放他们各回到工作岗位上,待自己在正房中安置下,才突然咂摸出几分不对了:这阖府上下全是秦宴之的人,自己就这么住了进来,不就完全把自己暴露在他的监视下了么?
呵,还以为他突然良心发现,果然还是没安什么好心眼儿。
而自从池萤被宫中侍卫大摇大摆地接到了县主府上后,她的身份也算在京中过了明路。各家虽不知皇上的具体打算,但这位安宁县主可是头一个得到陛下青眼的人物,众人便十分默契的纷纷送来拜帖,想要一睹这位县主的真容,这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陆萤的外家冯府。
冯家如今主事的是陆萤的舅舅冯茂典,官居御史中丞,五品官在京中只能算是个末流,再加上御史台本就是个得罪人的地方,冯家虽自诩清流世家,但其日子实过得很是有些紧巴。
“启禀县主,府外有位冯夫人求见,说是您的……舅母。”前来禀报的小厮面露一丝难色,京中的规矩向来是先送拜帖,他也没见过这种直接上门来攀亲的。
池萤在委托者的记忆中搜寻了一番,说来陆萤当年跟随霍狄前往边境时,舅舅不过刚成亲,她连这位舅母的面都没见上,不过好歹是陆萤的亲戚,倒也不好直接拒之门外。
她点了点头道:“嗯,那便请她进来吧。”
“民妇参见县主,县主万安。”一位身着缃色长褂的年轻妇人向池萤叩拜行礼。
“舅母快请起。”池萤上前虚扶了下,却没真正碰到她的胳膊。
弋? 没曾想这位舅母却直接攀上了她的双臂,抬头间只见一双泛红的婆娑泪眼,却听她带着哭腔道:“我苦命的萤姐儿啊,你回来了怎么都不同家里说一声呢?”
池萤:???这位姐姐咱们根本都没见过面吧!
“地上凉,舅母还是先起来再说吧。”池萤压下心中的异样,将她扶起后便不着痕迹的抽出了双手。
紧紧抓住的双臂突然消失,冯夫人微怔了片刻,随即低头抹了两把泪,挤出一抹笑意:“是我太过激动,萤姐儿莫要见怪。”
“舅母想左了,”池萤皮笑肉不笑道,“还不知舅母今日为何而来?”
“嗨,萤姐儿这话说的,”冯夫人此刻已完全收了泪意,她面庞微圆似满月,此刻笑意盈盈倒显出几分喜气来,“若不是听说你被封了县主,你舅舅和我还不知道你竟有这般奇遇,何时回京的?为何不去家中住下?”
“也就几日前,”池萤淡笑着回道,“有霍将军帮忙在揽月楼定了上房,便也没想着麻烦舅舅。”
冯夫人用帕子掩唇一笑,“哪里是麻烦呢,都是一家人,你舅舅听说你回了京可天天念叨着你呢;你那两个表弟,连哥儿和琦哥儿,也都天天缠着我说要来见见表姐,这不是怕那两个皮猴子吵着你,好说歹说才将他俩留在家里的。”
池萤神色淡淡,心中暗暗冷笑了声,冯茂典这位舅舅自然不是昨日才得了消息,便是她在朝堂之上与那群文臣争辩之时,也没见着他出来为自己说过一句话。
他若是真心想寻自己回冯府上住,当日下了朝便可与自己明说,可他并没有,究其原因无外乎是不想和自己这个离经叛道的外甥女沾上关系。
这会儿见她被封了县主,倒是让自己媳妇儿出来打亲情牌了,虽说陆萤小时候确实与这位舅舅还算亲,但现在看来,被时间冲淡的亲情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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