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真是折煞老奴了,”王嬷嬷垂首立在一旁,似是对池萤这番夸赞有些局促不安,双手不自觉地搅着帕子,“那也是老奴的分……分内事,哪里值得娘娘您记这么多年呢。”
“自然是值得的,”池萤坐在八仙桌旁,捧着茶盏轻轻啜饮了一口,“本宫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嬷嬷当年做的大事小情,本宫可都一一牢记于心,万不敢忘呢。”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一字一句却如同重锤一般打在了王嬷嬷紧绷的心弦上。王嬷嬷顿觉脑中“嗡”的一声,双腿一软,竟有些站不太稳,倚着身旁的立柱才勉强站直,“娘……娘娘,您言重了。”
“嗯?不重,嬷嬷在宫中劳苦功高,自然当得。”池萤将茶盏随手放下,瓷器同桌面相接之时发出一声脆响,又让本已经风声鹤唳的王嬷嬷,如惊弓之鸟般抚着胸口惊呼出声。
“嬷嬷这是怎的了,”池萤见她脸色发白,不由得担忧问道,“可是身子不适?嬷嬷还是去歇息吧,有本宫在此处守着便是了,您上了年纪,哪里还能受这样劳累呢。”
池萤说着便转头吩咐殿内的宫人:“来人呐,为王嬷嬷准备个轿子,送她去回去歇息吧。”
“娘娘,您不用如此,老奴……老奴无事的。”王嬷嬷被两名宫人搀扶着向宫外走,却连连回头看向池萤。
“嬷嬷莫要如此执拗了,”池萤对她笑着摆了摆手,一派安抚之意,“您就放心吧,有本宫在这儿守着,一定能让芝贵妃顺利为陛下诞下皇子的。”
王嬷嬷毕竟上了年纪,气力上总是有些不足,加上她面对池萤确实有些心虚,只能不情不愿的被那两人带了出去。
池萤将她支走自然是刻意为之,毕竟这老太太说到底还是元辰的人,若是当真需要行狸猫换太子这一招,总还是要避着她点儿才是。
产室内时不时传来黎沁芝撕心裂肺的叫声,任是像池萤这样心理素质过硬的人,都不免觉得下腹有些隐隐作痛。
待到池萤的茶换过了三道,产室中的叫喊声也有些精疲力竭的意思,她皱了皱眉,沉吟片刻还是站起身来,直直向内室走去。
守在门口的宫人见状忙拦住她,“皇后娘娘,产室里血腥气重,又甚是脏乱,莫要脏了您的眼!”
池萤冷冷扫了她一眼,一把拨开她的手,淡道:“怕什么,谁还不是这么出来的?”
那宫人被她瞪得一愣,倒也忘了继续阻拦她的步伐。
甫一拨开产室的门帘,一股浓重的铁锈味便扑面而来。说是产室,其实就是黎沁芝的寝殿内室,原本还算宽敞,但床边挤着三位产婆,一旁又侍着三五名宫女端盆送水,确实显得有些拥挤。
见着池萤突然进来,众人手下的动作皆是一顿,可手上的东西也不好就这么搁下,故而都有些迟疑究竟要不要同她见礼。
池萤立刻摆了摆手,“免礼,你们继续便是,贵妃现在如何?本宫在外听着,倒像是快没力气了似的。”
“回娘娘的话,”一名产婆立刻上前,神色有些拘谨,“贵妃娘娘这一胎有些艰难,怕是……还要些时间。”
“嗯,”池萤点点头,转头吩咐道,“参汤都熬上了吧,再给贵妃端些吃食来,总是要吃些东西才有力气继续生。”
语罢又继续上前来到黎沁芝的床榻旁,只见她面色惨白,整个人仿佛从水中捞出来一般,几乎被汗完全湿透,她的精神已经有些恍惚,但见着池萤的身影,眸中却立刻有了几分光彩,伸出双手似是想去够她。
“娘娘,是您吗?”
池萤微怔片刻,终究还是握住了她的手,“是我。”
“皇后娘娘,嫔妾怕是……撑不住了,”黎沁芝的手心濡湿冰冷,声音也多是虚弱的气声,“到时候还请您……多照顾些我的孩子。”
虽说池萤和她没什么太多交情,但好歹也是同一个渣男的受害者,这种时候总不能坐视不理。
她直接直接坐在了黎沁芝的床头,执帕替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在她耳边低声絮语:“你若是撑不住了,我可不会替你养孩子,到时候就随便丢到大街上,谁愿意捡就捡了去,他若是能当小个乞丐还算命好,但若运气不好,说不准就被野狗叼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啧啧,你看看你还要不要再撑一撑。”
黎沁芝似是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种话,一时双目圆睁愣在当场,连疼都忘了喊。
半晌过后她终于回过神来,面带惊恐地将手抽了出来,紧紧抓着身上的锦被,“我能!我还能撑得住!”
池萤换了块帕子擦了擦手心,满意地点了点头,“嗯,只要能撑得住就好,孩子嘛,还是要自己养最放心。”
“娘娘,参汤和牛乳羹都送来了。”
池萤起身让出位置,向那宫人招招手:“快来,赶紧伺候你们娘娘喝下。”
黎沁芝端过参汤一饮而尽,又一手端着牛乳,一手握着肉干,毫无形象地向口中狼吞虎咽送着吃食。
池萤暗暗咋舌,是不是自己吓唬的有点儿过了?
待到恢复了些气力,黎沁芝再度开始使力,这次相比起刚才更显干劲十足,成效也十分显著,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听得产婆惊喜地唤道:“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小公主!”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响亮的婴儿啼哭声顿时充斥着整个产室,黎沁芝终于松了口气,但还没等她缓过劲儿来,便又听到了那产婆疑惑的声音:“娘娘,里面好像……还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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