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们没说什么……”
令仪微微挑眉,直觉告诉她事情恐怕并不简单,因此她开口道:“说吧,我说过的,有事情不能隐瞒我,我也不会隐瞒你的。”
胤礽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的宫人已经快步走了进来,通报道:“公主,太子,皇上来了。”
令仪意味深长地扫视了胤礽一眼,随后才和他一起从小榻上下来迎接康熙。
姐弟两个刚刚走到门口,见康熙从正门走了进来,天上的雨珠突然开始啪嗒啪嗒落了下来,越落越快、越落越多,原本干燥的地砖很快被雨水打湿,雨水汇聚成了一个个小水洼。
令仪让人拿了绢布过来,方便康熙擦拭雨水,父子三个这才各自上桌,康熙自然是坐在上首的主位,令仪便和胤礽一左一右在康熙身边坐了下来。
饭菜本就是新鲜做的最好,因此自胤礽来了之后,养心殿的小厨房便开始备膳,待到康熙来了,饭菜准备得刚刚好,父子三个便坐在桌边一边听着雨声一边闲聊。
康熙小酌一口,道:“我已经让高士奇拟信给俄国,将谈判推迟一年。”
令仪微微颔首,随后道:“我听说俄国的摄政王索菲亚正忙于内部斗争,和她的弟弟逗得你死我活,暂时无暇顾及作战问题。”
胤礽心中不免有些紧张,但面上还是一片从容淡定,跟着开口道:“如此看来我们大可趁其不备,将北方的土地都收复回来,听说北方有许多肥沃的土地,东北每年都会进贡上好的稻米,要是舍弃那里的土地,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康熙听着儿子和女儿你一言我一语,放下手中的酒杯,道:“你们姐弟两个都是这么想的?”
“见阿玛之前,我和保成聊过这些。”令仪泰然处之,开口道:“我是从去俄国的商队那里得知的,所以才这样和阿玛说。”
康熙看向女儿,问道:“商队?”他话语间似乎还有戏谑的成分,让一旁原本神经紧绷的胤礽暗中松了一口气。
“是我让额娘的陪嫁铺子的人去和俄国通商的,俄国地处北方,寒冷异常,与我们相比算得上‘不毛之地’,因此在那里行商好处众多。”令仪正襟危坐,一板一眼地解释道:“况且范氏虽是皇商,但阿玛给的荣宠已经诸多,不能让他长期垄断北方商机。”
康熙看向女儿,微微一笑,那笑容却稍纵即逝,他一拍桌子,道:“宁楚格,你实在是太过放肆了!这些事不是你一个公主可以插手的!”
胤礽并未看到康熙的笑容,因此心中打鼓,但令仪却依旧是从容不迫的样子,道:“我誓死捍卫从很久以前一直流传给女人的应有的权力,就想乌库玛玛捍卫它一样。更何况如今这些我们曾经并不放在眼中的小国也越来越兴盛,所有国家都在追逐强大,正是变革的最好时机,我们需要动力,需要更多的人参与进这个变革的过程中。”
康熙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胤礽只觉得手心出汗,过往他读书所看到的那些父子相残的故事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外蹦,他感受着眼前凝重的气氛,不由攥紧了拳头。
“阿玛应该也知道郊外的庄子是在做什么吧?那些市面上的布匹,红棉布约莫着十七到二十文一匹,但只要用蒸汽机大规模地制造,就可以将价格压缩,最多是要十二文一匹,做一身衣服的价钱也可以继续压缩,如果我们把规模再次扩大,批量生产就会让价格变得更加低廉,到时候不仅仅是京师的百姓,其他地方的普通百姓也可以基本穿暖。”令仪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道:“这是前人都无法匹敌的功绩,阿玛的武功已是卓绝,但若论文治,比起那些官员的吹捧,让天下人都感念阿玛的恩泽,这才是天下第一的文治。”
令仪和康熙相处这么久,也大概摸清楚了康熙的一些性格,他有皇帝的基本特征,即使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在掂量着对方究竟有什么价值,但同时他又是一个饱读儒学著作,对于天下太平和古代遗风有一定的憧憬,渴望成为理想化的君主。
因此以拍马屁加放好处的方式来说服他最合适不过,加上仁孝皇后曾经大力推荐康熙接触西方的“新鲜事物”,康熙所拥有的一定程度的开明或许可以帮助他接受令仪的提议。
这也是赌博,只不过在和佟佳氏聊过之后,令仪更加确定这一点了。
因为康熙的性格还有一点,那就是护短,换做是别的人做这种事,康熙没准早就想办法把对方给整没了,但身为他的儿女,令仪和胤礽就是有这种被帝王之心所宽恕的“特权”。
外面的雨声早已经渐渐消退,更显得令仪刚才的一番话掷地有声。
就连胤礽都随着令仪刚才所说得话而心旌摇晃,试想谁又不想文治武功天下第一,名垂青史呢?
果不其然,康熙静静地注视着一双儿女,许久之后才开口道:“那是石文炳家的女儿吧?”
胤礽却比令仪还要急迫一些,开口道:“是。就是她造出的蒸汽机。”
他有些担忧那个因为能让更多人看到自己所制造出的东西而哈哈大笑的姑娘,万一康熙反对,那舒荣的下场又会是如何呢?总之不会太好,所以他才担心万一姐姐无法说服阿玛。
令仪瞟了胤礽一眼,面不改色地开口道:“她父亲以前是杭州的副都统,杭州地处南方,也是那些洋人时常出没的地方,她性子开朗,时常接触,因此学会了一些简单的科学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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