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开米铺卖粮是因为铺子太多,又是遍布天南海北,管理起来繁琐又麻烦。
这时候交通还不方便,哪里出点事,南北跑一趟路上就得一两个月,真的操不了那个闲心。
而且本来也不是为了大笔敛财的,中间转手卖给粮商,粮商一次性采购的多,省了频繁交易的曲折,中间会出的纰漏和麻烦也能少很多。
北方虽然冬天气候森寒恶劣,但土地肥沃,不遇天灾的话,这一带粮食产量其实很好,崔书宁暂时还不想为了眼前的这么一个坎儿就放弃这一带的产业。
她想要继续做这边的农庄,那就不能不计后果,必须在解决眼下问题的同时也把自己的前路给铺平了。
她不能被动的等着被那些粮商联手打压,所以趁此机会给自己造势就显得尤为必要了。
以崔舰女儿的身份资助她父亲曾经效力并且捐躯的北境军,借着这一重身份关系,其实就哪怕她直接毁诺就是不肯把粮食卖给那些粮商了,也没人能指摘她的不是。
人人都贪利,但是在民族大义面前……
就算有些人还是以自己的利益为重,为了不引起众怒,他们也必须要隐藏起这份心思,不敢公然造次的。
崔书宁虽然不指着这些土地粮食给她赚个金山银山出来,但这几年沈砚陪着她一路走过来,他知道纵然她开给农户们的条件优渥,这几年的积累下来其实靠着倒卖粮食也又攒了一些家底的。
捐了这仓粮食,完全动摇不到她的根基,所以沈砚对此事也毫不介意。
他其实甚至也不介意崔书宁彻底扔了这边的产业,但她既然想要打算着保下来,他也只会尽可能的顺着她的心意。
旁边的杭姑娘约莫是觉得她这话说的很是豪气干云,目露钦佩,不由的盯着她多看了好几眼。
崔书宁被她看的不好意思就咧嘴一笑:“我这个人吧……其实凡事还都是先顾自己的,也就是并不指着这一仓的粮食过活儿才假慷慨。而且说到底这也是为了我自己的产业做的长久打算,算是前期砸银子给自己树口碑,打根基了。”
杭姑娘却不以为然:“这世间更多的是为富不仁者,那些使坏的粮商又哪个不是腰缠万贯,脑满肠肥。毕竟这世间圣人也没几个,凡事有个比较就足见好坏了。”
她这话说的通透,崔书宁就也没再强行自谦。
她虽自诩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大好人,但至少她也不是个坏人,克己复礼,行止端正,实在没什么好心虚的。
杭泉趴在车窗外面听了许久,此时再看沈砚的时候眼神就没有那么多看他笑话的成分了
这小子眼光其实不差,这样有见识又性格果决不做作的女子确实不多的。
什么年纪?什么嫁过人的?跟人品相貌比起来就全都不值一提了。
虽然他一开始的想法也并非就是觉得崔书宁配不上沈砚,单纯就是好奇这小子完全不近人情的,怎么突然就开窍把这个女人看上眼了,现在就多多少少能品出个因由了。
他这边兀自想着事情,崔书宁那就和杭姑娘商量:“我们这里赶时间,一会儿应该得是换了马匹赶路的,马车麻烦杭姑娘帮忙驾回去,顺便跟我那婢女告知一声我的行踪。”
杭姑娘刚要答应,杭泉却挥挥手道:“你的婢女不能同行,那就让我妹子跟着咱们一起吧,路上有她跟你作伴,你们互相照应着方便点。”
杭姑娘转头看向兄长。
杭泉的态度很坚定,已经放下窗帘走开了:“我找人去军中给你告两日假。”
杭姑娘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情绪,最后却到底也没有反驳。
崔书宁看了沈砚一眼。
沈砚道:“咱们边境上连降暴雪,都已经要面临来年的雪灾了,北狄人那边的情况只会比我们更加恶劣,他们以游牧为主,如若牲畜大量冻死,面临的也会是个大灾年。眼下年关将近,如若他们按耐不住,这里随时都会再度开战的。”
崔书宁点头:“杭姑娘一介女子之身,投身军中确实有危险的,难怪家里人会格外担心些。”
杭姑娘没接这个话茬,在边城这里投身军中帮忙做事的女子并不只她一个,她只是含笑纠正了崔书宁一个私人问题:“我不姓杭,随母姓,你叫我贺兰青吧。”
崔书宁这就很是意外了,不由的又多看了她好几眼:“贺兰曾是北狄国中的大姓。”
贺兰青并未隐瞒:“我母亲的家族原是北狄朝中的贵族,上一任国主弑父夺权,当时朝中起了很大的纷乱,波及了许多人,祸乱中她逃命出来,后来流落恒阳城时嫁给了父亲。当时周朝国政初立,两国关系还不错,边境互市,其实有不少两朝通婚的人,这不稀奇的。只是我母亲故土难归,又思念死难的亲人,所以让我跟了她的姓,算是她未曾忘记血脉和寄托哀思了。”
贺兰氏崔书宁有印象,她曾经听常先生说过一些,那是北狄先皇后的母族。
北狄现任的这位国主是皇后长子,但是皇后更宠爱幼子,似乎一直撺掇着想让先皇废长立幼,扶持小儿子登基为帝,这彻底激怒了这位陛下,直接弑父弑母又车裂了嫡亲的弟弟才登上的皇位,随后降旨将贺兰氏一脉直接灭族了。
这件事上崔书宁还感慨过,全民皆兵的好战之国果然行事更加简单粗暴,北狄国中受礼教约束的很少,所有人都习惯于臣服强者,同样是皇帝的外戚母族搞事情,北狄皇帝是一言不合直接全部提刀切完了事,到了大周朝萧翊这里,却还要顾忌天下悠悠众口,拐弯抹角的先铺垫一波仁义道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