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书宁不想掺合这件事,也不是不肯受累帮点忙,而是觉得没必要。这批粮食本来就是她捐出来的,心意已经在那了,现在还要亲力亲为的去帮忙发粮?未免就有点摆拍的嫌疑了。
战事都消停了,北境驻军有二十万人呢,随便揪个百八十人过来帮忙就足够了,本来也不缺她这么个人。
拖到这会儿,她只能等在这边过了年再走了。
而既然杭家兄妹忙的不着家,她就带着桑珠出门采购年货了,好歹不要让杭家兄妹冷锅冷灶的过了这个年。
北方这个时节是见不到新鲜蔬菜的,但是各家都会腌酸菜,地窖里入冬前提前囤上一批大白菜,她又买了些鸡鸭鱼肉,路过一家门脸不小的布店就临时起意进去挑了两匹布料。
贺兰青穿衣比较素净,虽然崔书宁觉得她那张脸更配颜色鲜亮的衣物,但她还是尊重对方的喜好,挑了两匹贺兰青应该会喜欢的素色印花的料子。
两人抱着布料从店铺出来,桑珠不无遗憾道:“可惜时间来不及了,不能赶在年前裁了新衣裳出来。”
崔书宁莞尔:“多少是个心意。”
前面几天被战事闹的,百姓都不出门,这天街上几乎是人挤人,她们的马车就放在街尾的开阔处了。
两人抱着布料挤过人群,刚从集市挤出去,主街上街尾的方向就传来一片铿锵有力的马蹄声,有士兵呼呵着开道:“让开,让开,都往边上让让,别挡路。”
这里是边城,街上经常会有官兵调动,百姓全部习以为常,很快就清出了主街来,纷纷后退到路边。
崔书宁主仆二人也跟着人群退到路边的台阶上,不多时以顾泽为首的一队人马就打马从街上飞驰而过。
大周和北狄的边境以这座恒远城为壁垒,大周的边军是驻扎在城池南城门以南的城郊那里,但是驻军衙门在城里,不仅军中将领,就是北边城墙上的守卫士兵换岗也都是要从城里穿行的,想来……
顾泽这是刚从军营巡查完准备回北城的衙门或者是要去城墙巡视的。
这个男人确实有当男主的资本,一身铠甲,黑色的大氅飞舞在烈烈风中,他目不斜视的一路打马行过,威势十足。
当年的京城一别,崔书宁与他就已经是划归两个世界的人了,所以她就仅是站在路人视角看了他一眼。
人海茫茫,她本以为顾泽是注意不到她的,却没有想到他策马行到近前,虽然没有停留,眉峰却明显一蹙,目光精准无比的捕捉,居然真就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了她。
崔书宁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既然遇上了,她就礼貌的略一勾唇,算是打过招呼。
顾泽脸上的表情不变,却是一直到策马走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他却忽的又回眸骤然多看了她一眼。
而那时候崔书宁已经转身自去走她自己的路了。
她纤细高挑的身体裹在又厚又笨重的裘衣之下,其实和路上的其他行人区别不大,若不是提前先看到了脸,那她就只是芸芸众生里不起眼的一个,他绝对认不出来。
但是明明认出来,又领会到这泯然众人的落差,不知怎的,顾泽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落空了一下。
不过他依旧没有停留,径自打马很快消失在街道尽头。
崔书宁和桑珠拿了东西回杭家,回去之后沈砚不在,梁景却居然登门拜访,说是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崔书宁让人把马车上的鸡鸭鱼肉这些搬去厨房,自己和桑珠抱着布匹回后院的堂屋,梁景果然是坐在屋子里喝茶了,看见崔书宁回来,他就立刻起身帮忙她接了东西。
“这几天不该正是公务繁忙之时吗?师兄怎么还有空过来?”崔书宁脱下外面的大氅。
在杭家这里,她算半个主人,梁景才是彻头彻尾的客人,她抬手招呼了对方坐。
梁景上下打量她一眼,笑道:“那天在苍云州,我走的匆忙,没来得及跟你当面道别,这几天又一直在忙,我一会儿还要回军中去,就是抽空过来看看你。”
说着,转头看一眼她抱回来的布料:“你这是……准备在这里过完年再走了?”
崔书宁点头:“明天都二十九了,与其在路上过年还不如在这里过完再走。”
梁景的目光微微一闪,却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欲言又止。
崔书宁看出来了,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是我这么打算有什么不妥么?”
梁景确实有些犹豫,又斟酌了一下这才重新抬眸看向她,无比慎重的说道:“这事儿我本来不该跟你说的,但是眼下机会得当,这一次北狄人偷袭无功而返,一则证明他们确实也遭了雪灾,正处于粮食物资短缺的当口,青黄不接,二来他们刚吃了败仗,士气不振……军中将领们这两日呼声颇高,大家主张一鼓作气挥兵北上,趁机收复失地,夺回恒阳城来。如果这个方案能定下来,那这里很快就又要再度开战,虽说是我军挥兵北上,但这里难免又要紧张起来。”
尤其是军中的那批老牌将领,恒阳城几乎就是他们的一块心病。
收复失地,也是朝廷一直打着的口号。
“哦。”崔书宁只淡淡的应了声,就没再多说。
梁景也察觉她似是在藏拙,就忍不住追问了句:“怎么,你觉得不妥吗?”
“军务上的事,我不懂,也不便议论。”崔书宁笑了笑,只委婉道,“但我觉得定远侯未必会赞同现在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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