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周泽冰与杨景澄继续周旋时,方才一直隐在角落的一人悄悄离开了审讯室,疾步往外头走去。很快,他走到了北镇抚司衙门的大堂,书桌后的座位上,赫然便是理应在宫内面圣的华阳郡公。
华阳郡公察觉有人进来,手上不停的翻着卷宗,头也不抬的问道:“何事?”
那人抱拳行礼,恭敬的道:“回指挥使大人的话,瑞安公世子已致诏狱,正向周总旗讨教刑讯手法。”
华阳郡公执卷的手一顿,挑眉道:“他竟没吓的尿裤子!?”
那人便把杨景澄进诏狱之后的事详细叙述了一遍。华阳郡公常年冷峻严肃的脸色终于稍有缓和,他挥手打发了眼线,放下卷宗,踱步到了院中。
秋雨将停,青石地板上湿漉漉的一片。寒风吹着枯瘦的树枝发出哗哗的声响。即将入冬的天气,再无秋高气爽,唯有凛冬将至的冰寒,宛如晋朝今日之状。
华阳郡公看着天上层积的乌云,轻轻的吐出了口浊气。宗室人丁稀薄,人才更是凋敝。原以为杨景澄只是当日见了锦衣卫的风光,也想穿身飞鱼服在纨绔当中炫耀,不曾想他竟有几份胆量!既如此,他想来,便来吧!
第19章 安内 杨景澄在诏狱里跟周泽冰你……
杨景澄在诏狱里跟周泽冰你来我往的磨时间,好半晌之后,才有人来传华阳郡公的话,只说今日实不得闲,不过已使人去吏部挂号,过二日杨景澄来衙门里报道便是了。
杨景澄心下大喜,看来华阳郡公对他的表现尚算满意,他总算正经的踏出家门了。
周泽冰则是略微惊讶之后,立刻反应过来,对杨景澄拱手道:“卑职恭喜世子。”
杨景澄谦虚的笑笑:“你且休自称卑职,指挥使大人只说许我进来,不定有几品呢。”
周泽冰笑道:“世子说笑了,以您的出身,断不止七品。卑职等着世子摆酒请客,到那日必定厚颜登门,一则给世子道喜,二则叫我等见见公府的繁华,涨些见识。”
话虽如此说,但职位没落地前,杨景澄还是保持了相当的谨慎,与周泽冰打着太极,一齐出了诏狱。走出那道石门,清新的空气吹来,几个人皆觉得神清气爽。杨景澄深呼吸几口气,又告诫自己必得尽快适应这等污糟环境,以免日后因不习惯影响活计。
与周泽冰在北镇抚司衙门口道别,杨景澄带着小厮骑马返回瑞安公府。卜一到家门口,门房范守便点头哈腰的迎了上来:“世子回来了!公爷与夫人已在上房等半日,您再不回来,公爷就要打发人去华阳郡公府上寻你了。”
杨景澄听的此言,忙把缰绳交给了范守,大踏步的往正院里走。很快,廊下的小丫头们看到了他,连忙打起帘子,朝里通报:“公爷、夫人,世子回来了。”
瑞安公的声音穿过帘子透了出来:“快叫他进来。”
杨景澄便又加快了几步,进到了屋内朝父母见礼,又有楼英楼兰兄妹朝他行礼。杨景澄回礼毕,方从容笑道:“华阳兄长今日进宫面圣去了,不得闲与我说话。只说父亲托他的事他已知晓,已着人去了吏部,过二日便有准信了。”
瑞安公心头一喜,忙问:“可知道与了你几品官职不曾?”
“暂不知道。”杨景澄笑道,“几品都不妨事,自家兄弟,他定不会亏待我。何况便是起步低些,以咱们家的体面,升官也容易,倒犯不着为着一开始好看,与旁人磨牙。”
瑞安公点头道:“此话在理。可见你近日有长进,将来去衙门办公,也要如此和气才好。”
章夫人叹道:“你想去外头历练是好的,可你不早同我说!不过是想当个官儿,哪日得闲了同你外祖说一声罢了,何苦去锦衣卫?我听闻锦衣卫要往宫里轮值,夏天热冬天冷,咱们家的哥儿何苦遭那个罪。”
杨景澄笑道:“去宫里轮值的乃南镇抚司,与我们北镇抚司不相干。我们只管审案,连点卯都不必日日去的,最是方便省事的衙门。”
章夫人愕然,她与之前华阳郡公是一般想头,锦衣卫之所以有此称谓,盖因国朝初立时便是天子近卫,衣裳尤其的鲜亮,深受公子哥儿们喜爱。故南镇抚司衙门里头,不知多少勋贵子弟。这些人不独体面,且常在圣上跟前晃荡,容易得圣上青眼,从此平步青云。
是以她关心是假,不欲杨景澄出头是真。哪知杨景澄并没有去勋贵云集的南镇抚司,而是跑去了臭名昭著的北镇抚司,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杨景澄今日心想事成,看章夫人都比往日顺眼了三分。与瑞安公等人闲话了几句,隐去了诏狱里的见闻不提,在上房混了顿中午饭,便推说在外逛了半日有些累,告辞回房。
走回东院,先去文氏灵前烧了把纸。大户人家的丧事麻烦的很,尤其是文氏带着诰命,更不能马虎。尽管两家闹的很不愉快,面上却不好做的太难看。毕竟文氏乃杨景澄的发妻,丧事办不好,落的是瑞安公府的颜面。是以灵堂依旧有人哭灵,只该来的宾客已经来过,院子不复前日热闹罢了。
看着盆里的纸钱烧尽,杨景澄微不可闻的叹道:“你父母是那个样子,你竟不知生的像谁。”他不喜欢懦弱无趣的文氏,可也不的不承认文氏是个善心人。她确无本事护住身边的丫头们,但也未害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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