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纪桐为难的神情,华阳郡公无动于衷,毫不犹豫的把人打发走了。救人如救火没错,可城南压死了几个百姓的小事,并不会动摇朝廷的根基,反而是后继无人才是大患。
此番他愿出手救灾,确实因生了怜悯之心,更重要的却是他想借此机会,让杨景澄好生历练一二,有了名望,将来才好接他的班。时至今日,锦衣卫指挥使这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坐稳当的。
天越发亮了,各路锦衣卫终于跋涉到了衙门。看着天色,至少已是辰时,来晚的将兵们一个个心如擂鼓,只当今日这顿打怕是逃不脱了。卜一进门,便见甬道两侧华阳郡公的心腹笔挺而立,如同昨日一般,引着他们去正堂前。
迟到的锦衣卫们两脚打着哆嗦,更有昨日伤没好的心里直骂晦气。周泽冰忍不住摸了摸屁股,心道,昨日世子给寻的好棒疮药算是白上了。
三三两两的锦衣卫步履沉重的走到了正堂前的空地,华阳郡公屹立在风雪中,任由雪花砸在他脸上,却是巍然不动。然秦永望再仔细瞧去,便见华阳郡公身边站着的,赫然是杨景澄!且看身上的积雪,显然不是刚站上去的。
秦永望简直难以置信,昨日杨景澄能按时点卯也就罢了,今日这路况,他是怎么赶到的?昨夜直接歇在衙门里吗!?
华阳郡公静静的等着,直等到辰时二刻,除却告假的,所有人终于到齐。按着卫所编制,一个个的排队站直。胆子大的偷眼瞧见华阳郡公铁青的脸色,心里已是忍不住的哀嚎起来。
“一个多时辰,”华阳郡公终于开口,“堂堂锦衣卫衙门一个多时辰方能集合。倘或尔等在边疆镇守,此时只怕尸体都已经冻僵了!”
锦衣卫们纷纷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服气,”华阳郡公音量渐高,“然则哪家敌人能等到你们慢吞吞列好阵再厮杀!?北镇抚司衙门,有天下最好的装备,最高的俸禄,最多的好处!而你们,连按时点卯都做不到!”
指挥同知蒋兴利亦迟到了,陪笑着替众人辩解道:“非起迟了,实在是路上不好走。”
华阳郡公目光犀利的看着他,只把他盯的目光犹疑,才缓缓道:“一所副千户杨景澄,寅正三刻便到了!怎么,你们武将做老了的人,还不如他一个孩子!?”
杨景澄老脸一红,哀怨的看着华阳郡公,你骂人便骂人,我老老实实的点卯,又不曾惹你,作甚管我叫孩子?民间十六便成丁了,哪跑出来十九岁的孩子!然蒋兴利比他的脸更红,甭管杨景澄多大,他居然连个宗室子弟都比不过,生生被华阳郡公骂的低了头。
底下站着的人一个两个睁大了眼,寅正三刻抵达衙门!?便是明知这位家住的近,那也是差不多寅时初起的床。消息灵通的,还听说了他昨日跑出城忙了一日的新闻,不由咋舌。军士到底不比文人,心思还是单纯的。得知杨景澄如此严守军令,心中多少生出了些敬佩。
秦永望心里更是震惊,手底下来了个背景深厚的不算,这背景深厚的还办事利索,办事利索之外,竟是个玩命的主。大冷天的寅时初起床,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你能有点宗室宝贝蛋子的自觉吗?华阳郡公当年都不如你小子狠呐!
今晨只有杨景澄一人没迟到之事,华阳郡公也是且喜且忧。南镇抚司那起子挂职混日子的废物早已经不指望,万没料到北镇抚司衙门里,竟也没有几个能扶上墙的。然而,当初交到他手上的便是这样的烂摊子,他也只好尽力的去整治。
竖起了杨景澄的典型,把众人说服气之后,华阳郡公淡淡的道:“按照规矩,迟到者要挨罚。”
众人的头垂的更低了,心里纷纷骂起了这下雪不停的贼老天。今晨全部人都迟到,换言之,他们挨打之后还得爬起来干打同僚的力气活,简直雪上加霜!
却不料,华阳郡公话锋一转:“然则今日我改了主意。”
众人心中立刻一喜,心道阎王今儿转性了!?
“与其把你们打的皮开肉绽,不若索性做点好事。”华阳郡公抬手一指南方,“昨夜暴雪,南城与城外房屋倒塌无数,上万的百姓被埋在了雪地里,等人去救援。今日,尔等便跟随一所的杨副千户出城,挖雪救人。救出一个,便似战场上斩首一人般记军功!但若有不听令者,军规处置!”
众人登时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华阳郡公居然想出这般法子惩治迟到之人!蒋兴利也显然噎了一下,低声道:“郡公,此举不妥吧?”
华阳郡公冷冷的道:“有何不妥?”
蒋兴利苦笑着道:“这……北镇抚司的颜面何存?”
华阳郡公道:“你一个家住在内城的人,辰时才到衙门,你有脸同我讲颜面!?”
蒋兴利无言以对,他分明已比平日里起的早了,谁成想街上竟那般厚的雪,根本跑不起马,只得叫小厮牵着马一步一步的走来,路上还满是各衙门去点卯的人,挤的水泄不通,可不是辰时才能到么?可将要辩解,又对上了杨景澄那似笑非笑的脸,到嘴边的话又给堵了回去。被一个宗室小世子嘲笑了,奇耻大辱!
指挥佥事怀文耀见自己派系的上峰吃瘪,连忙救场:“郡公,此乃兵马司的管辖范畴,我们出去,是不是……不好同安国公交代?”
华阳郡公道:“那请安国公去诏狱住几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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