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夫人胸口起伏:“如今你满脑子还在想什么?是不是想他媳妇过门后怎么磋磨?”
章夫人被母亲骂的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道:“没、没有。”
“没有个屁!”谭夫人恨的咬牙切齿,“你知道你现多难做么?齐成济的外孙女是个孤女!你要兰儿去勾引他的时候,京里哪户人家不知道?啊?一个孤女不够,现又冒出个孤女,你嫌宗室不够恨你是吧?
你别同我说那是他与你打擂台自己寻的,你告诉我,谁信?你儿子还没有站住你就坑庶子!全天下没有比你更蠢的!我怎么就能养出你这样没长脑的闺女!”
章夫人登时委屈的红了眼圈,低着头不肯说话了。
马车碌碌向前,谭夫人竭力平复着呼吸,省的回头下车时叫人看见了端倪。如今正是最尴尬的时节,杨景澄的婚事昭告天下,她们若是显出高兴呢,必叫人闲话说故意寻个孤女;若表现出不高兴呢,自然又要传揉搓庶子。好一个左右为难!分明是条畅快的大道,竟硬生生叫她女儿走成了绝路。也就是如今宗室式微,否则她女儿焉能有命在!
最气人的是,杨景澄与长乐是一辈的!那年把他接进府时,他才十一岁,龙氏又死了。倘或她女儿眼光放长远些,把这孩子养熟了,岂不比长乐更合适?最起码他敢旗帜鲜明的与章家叫板!
如此胆色,再配个章家女给他,妥妥的能再保章家昌盛几十年!此时不独谭夫人,那日酒席后,连章首辅都是悔青了肠子。多好的外孙呐!眼皮子底下的外孙,偏叫华阳拐走了!真真气煞人也!
谭夫人骂的累了,不再开口,母女相对沉默。街道上的喧嚣便一股脑的灌了进来。
今日艳阳高照,是冬日里难得暖和的天气,老百姓们乐得上街走走,顺便晒晒太阳好省炭火。龙大力也进了内城,与金汁党的五长老喝了回酒,正慢悠悠的走在街上闲逛。
忽然!原本一片祥和的街道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谭夫人的车夫抬眼看见是安永郡王世子,连忙驾车往旁边避去。车厢不由一顿摇晃,险些叫谭夫人栽个跟头,还是章夫人急急搀住了,才没酿成大祸。连章首辅家的马车都要避让,遑论街面上的其他马车与百姓?刹那间,好端端的街道登时乱做了一团。
章家马车侧前方的恰是保庆郡公,他虽爵位不如杨兴云,却是长辈。见他在街上横冲直撞,气的掀帘子就要开骂。哪知他的骂声没出口,就听见杨兴云一声大喊:“舅舅啊!舅舅!”
街上到处都是刚从宫里哭完灵出来的马车,闻得杨兴云喊舅舅,纷纷探头张望,寻思着靖国公府的人不是早回去了么,杨兴云又见着了哪个堂舅表舅的如此激动?
龙大力听着声音煞是耳熟,也寻声望去,当即把人认了出来——恰是前日跟着他外甥赈灾的宗室。他不清楚是哪家的,名字他倒记得,叫云哥儿,论辈分是他外甥的兄长。听得杨兴云扯着嗓子大喊,他也好奇这位的舅舅是哪个豪门大户,亦跟着四处张望。
“舅舅啊!”杨兴云一面大喊,一面骑着马从权贵们的马车旁掠了过去。众夫人太太们面面相觑,连谭夫人都忍不住掀开帘子看个究竟。保庆郡公亦探出半个身子,扯开嗓子大喊:“云哥儿你抽什么风呢!?你舅舅早回家了!”
哪知杨兴云充耳不闻,策马直朝一穿着绢布棉袄的老汉直冲过去。街上的人看的大急,纷纷喊:“那老汉!快让开!哎呦!要叫马踩死了!”
老汉正是龙大力,见了一匹高头大马直撞过来,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整个呆愣在了原地。就在众人以为今日街头老汉要血溅当场时,那马居然硬生生的停住了!
谭夫人大大松了口气,赶忙道了声佛:“没踩死人便好。”
众人正感叹间,杨兴云唰的跳下马车,拉着被吓傻的龙大力喜笑颜开的道:“舅舅!今日好巧在街上看见你啊!”
一声呼唤,在场的权贵与百姓齐齐目瞪口呆。权贵们自不必提,他们哪个不认得靖国公,王家上哪跑出个土里吧唧的老汉?而百姓就更震惊了,杨兴云虽身着素服,但那衣裳上精致的银丝满绣,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而那老汉却是满脸皱纹四肢粗壮,显然是个干粗活的。甚至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在与旁边人激动的道:“我知道他!他是倒夜香的龙大力!是金汁党里的人!”
龙大力更是差点惊的跳起,不是,澄哥儿是我亲外甥他叫我舅舅没毛病,你一个宗室,叫我哪门子舅舅!?莫不是撞客着了吧?这可是个宗室啊!?想到此处,常年在京里讨生活的龙大力的双腿开始颤抖起来,若不是杨兴云架着他的胳膊,他就要吓的跪下了。
杨兴云丝毫没发现龙大力双眼无神、脸色煞白。腾出一只手猛的拍了下大腿,声如洪钟的道:“舅舅!我同你报个喜!你上回说的偏方真的有用啊!我媳妇儿怀孕了!我小老婆也怀孕了!这是双喜临门啊哈哈哈哈哈!”说着抬起手用力拍着龙大力的肩,“从今以后你是我亲舅!在这京里,谁敢惹你,你告诉我知道,外甥我替你出气!”
此话好似个炸雷,轰的一声,把权贵们都炸了个头晕目眩!什么!?宗室找到了生儿子的偏方!?还一次送俩的那种!?保庆郡公坐不住了,连滚带爬的下马车,撒腿就往前跑。三两步到近前,一屁股撞开杨兴云,抓着龙大力的手就喊:“舅舅!什么偏方!也告诉我一声儿!若我妻妾怀了孕,我有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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