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承裕呵呵笑了两声:“不然他何以配称首辅大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丁褚摇头笑道:“看来,众人服他,不止为着他是矮子里拔的将军。”
“本来就不是。”康承裕有些怅然的道,“首辅大人原先极看重他的,说他便是不从宗室子弟论,亦为青年俊彦。奈何他非要一条道走到黑,便怨不得我们了。”
丁褚眸光一闪,低声道:“宗室虽式微,却也不止华阳一人木秀于林。”
康承裕了然道:“你说瑞安公世子?”
丁褚点点头,提醒了一句:“你仔细别用力过猛,叫那位捡了便宜。毕竟梁王尚在,我们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动手。”多次坑害宗室,不是造反也是造反了。
虽说永和帝跟个泥塑木胎的菩萨似的,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子不是?他们想捞好处、想做权臣、想为富一方、想世卿世禄,可他们谁也没兵权,便是造反也轮不到他们坐天下,依旧得给赳赳武夫们当臣子,那又何必折腾到兵戎相见呢?
康承裕笑了笑,不在意的道:“储君那么好动,也不叫储君了。我这点耐心还是有的。至于瑞安公家的小世子么……呵呵,他还嫩着些。”
“嫩,更讨喜。”丁褚能入阁成为章首辅的臂膀,其小心谨慎的性格居功甚伟。哪怕杨景澄如今区区五品,只要有宗室那层皮,丁褚就绝不会忽略了他。见康承裕依旧不明白,索性点明道,“自打他出仕,华阳郡公的声名更盛了。”
康承裕怔了怔。他们这等科举厮杀出来的俊才,个个是博闻强记的好手。他一面品砸着丁褚的话,一面细细捋着杨景澄出仕以后的种种,猛然惊觉,无声无息间,这兄弟二人已联手唱了好几出双簧了!
指点完迷津的丁褚背着手,缓缓的往宫外走。杨景澄本人并不算威胁,便是华阳郡公也不是出仕便有如今之威望的。然而,杨景澄的存在,让众人看到了华阳郡公温情的一面。就如他们的目的一样,太后系的官员,又有几个不是为了权势而冲杀?
故,认谁做主,端看能得多少好处罢了。可所有的太后党都不得不面临一个残酷的现实——太后年事已高,能否撑到他们载誉归乡之时?若太后先行一步,这些人又是何等下场?
位高权重的一旦落败,少不得命赴黄泉。可中下级官员呢?之前华阳郡公杀伐决断,多少人深惧之,是以为了身家性命,少不得与帝党死磕到底。而今忽见他肯纵容兄弟,中小官员难免人心浮动。到了万一的时候,不敢面对冷脸的华阳郡公,走走杨景澄的门路未为不可。
朝中忠心耿耿的少,贪生怕死的多。一旦有了豁口,帝党的汤宏他们可不是吃素的!
“千里堤坝,毁于蚁穴,古人诚不我欺也。”康承裕眯了眯眼,总有一日,必使离间,拆了那兄弟二人方好!
第131章 求情 午时初刻,华阳郡公回到……
午时初刻,华阳郡公回到了北镇抚司衙门。立在诏狱的石门前,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复着积压在胸口的汹涌怒气。凭他的经验,昨夜的酒里定然不止蒙汗药。
然世间无色无味的毒药何其多,不到抓住主谋那一日,注定不能真相大白。何况,今次之事,诏狱如何被攻破并不重要,只消上头的人不糊涂,无非换一批吏目;最要紧的是弄明白章首辅为何要杀吴子英。而在找寻目的之前,更是要遏制事态发展,以免再出事故。可惜圣上除了发了一通脾气,还干了什么!?
走入狭长的甬道,原该各种声音混响的诏狱里寂静无声。审讯处维持着他进宫之前的模样,连众人的位置都没有任何变化。见他进来,众人纷纷见礼,诏狱里方有了人声。
华阳郡公落座,垂目看见了依旧跪的七扭八歪的狱卒们。几个时辰过去,他们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想必人已然废了,估计审不出甚子丑寅卯。见此情形,华阳郡公更添恼怒,面色也越发冷厉。侍立在旁的杨景澄亦觉得有些棘手,这几个人审不出结果的话,昨夜之事又去何处找寻线索?
正在此时,外头竟是喧闹起来。华阳郡公沉声问:“何事!?”
一个机灵的小旗赶紧跑出门外,不多时脸色难看的回来禀道:“回郡公的话,是……吴家听闻吴大人的死讯,前来……讨个公道……”
在场众人皆是一呆,且不论吴子英刚被谋杀,吴家怎底就知道了消息?单说他们居然胆敢来诏狱闹事,嫌命长了么!?不过此刻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指挥同知顾坚秉眉头一皱,厉声道:“谁狗胆包天,随意朝外泄露本衙门的消息!?”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茫然。牢头余锋颤声道:“我等今晨交班后,除了几个回话之人,皆不曾踏出过诏狱。小人敢作保,必不是我们队的人泄露的。”
杨景澄瞥了他一眼,心里暗道:倒是个有担当的,是个可用之人。
华阳郡公冷笑:“无妨,请他们进来。”
顾坚秉怔了怔,想要说什么,又闭了嘴,挥手随意打发了个长随,叫他们去领吴家人。吴家领头的是个穿长衫的年轻人,一看打扮便知道是个秀才。只见那人带着一行老老少少,恭敬的朝众官员行礼:“学生吴志行拜见郡公,拜见诸位大人。”
华阳郡公却一个正眼都没给他们,既不叫起,更不搭理,好似来人不存在一般。吴志行等人当即愣在了原地,不知如何行动。而在场的诸位亦心知肚明,胆敢领着人来诏狱里讨公道,后头无人指使是不可能的,是以无人敢开口,生怕触了霉头。华阳郡公想的更多,诏狱素来凶名在外,吴家到底得了什么承诺,方如此的有恃无恐?是圣上的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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