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首辅点点头道:“汤阁老说的极是。吴大人与张大人为官多年,结仇可不少呐。民间素有高人,来去无影也是有的。吴大人被杀案里的赵廷栋,便是个佐证。”
听到章首辅提起民间,在场诸位自然联想到张吴二人侵吞了多少家宅土地,纵然他们兼并的亦不少,可攻讦政敌已成习惯。再则此事确实蹊跷,尤其是真被冤枉的章首辅一系,几乎都要信了此番说辞。
不料,华阳郡公忽然面无表情的道:“臣以为,章首辅说的有理。”
章首辅:“……”
汤宏:“……”
永和帝:“……”
心虚的康承裕干笑道:“首辅只是猜上一猜。”
华阳郡公却道:“而今朝纲败坏、贪腐成风!原该监察百官的御史一个赛一个的欲壑难填,遑论其它?”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奏章呈上,“臣近日彻查张吴二人贪腐时,亦没落下对左都御史耿德兴的查访!据察,耿德兴假托妻弟之名义,大肆搜刮田产;又驱使奴才来往江南贩卖丝绸布匹,其家船只穿梭运河无人敢拦,更别提税收!并借此威势,收取商户钱财,为其庇佑以逃朝廷赋税。以臣之见,如此贪官,该斩!”
章首辅皱了皱眉,不过耿德兴落入诏狱那日,章太后便想以命换命,弄死吴子英与张继臣,是以此时华阳郡公借题发挥,又赶上永和帝在气头上,遂他亦没求情,省的激的永和帝乱来。
然而永和帝早已怒火中烧,不差这一星半点了。只见他眼神扫过堂上众官,恨声道:“吴子英贪腐有近三十万之巨,往日朕受其蒙蔽,方重用于他。今日张继臣被杀,想必与吴子英牵扯颇深,华阳郡公不妨再查一查张家,是否亦是巨贪!”
话音将落,太后系的官员皆会心一笑。谁不知道这二位是巨贪?看来圣上也眼馋张继臣的家产了。却不想永和帝话锋一转:“从工部到兵部,从礼部到御史台,一个两个的贪腐成风,成何体统!?看来我往日过于顾念旧情,致使某些人生出了狗胆。”说着冰寒的眼神扫向章首辅,“再无节制,只怕他们就敢造反弑君了!”
此言极重,朝臣们纷纷跪下请罪。
永和帝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华阳郡公!”
“臣在。”
“你麾下诏狱频频出事,原该治你个御下不严之罪!念你年纪尚轻,便许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永和帝冷笑道,“吏治腐败至此,朕要你好生查访天下百官,但有贪赃枉法、嚣张跋扈的……杀无赦!”
华阳郡公朗声道:“臣遵旨!”
殿中文臣齐齐惊呆了!圣上在对锦衣卫疯狂放权!难道圣上已经想立太子了么?兹事体大!低垂着头的姿势都没拦住众人乱飞的眼神,太后党出手太过,致使长乐出局了?
章首辅心中暗道不好,张继臣之死,彻底激怒了圣上,这会子他真的不管不顾了!原本永和帝亲自率领的三个尚书,就只剩下个不怎么能说的上话的礼部尚书朱明德。偏礼部最有话语权的主管科举的张继臣又被杀。眼下朝堂上,唯有次辅汤宏勉强抵抗,却也是溃败之势。永和帝再不反击,还能算甚帝王?
章首辅嘴里犯苦,他一介文臣,篡权容易,造反却万万不能。九边几个勋贵将领与他交好,看的是他拿来做幌子的长乐。果真要兵谏,人家何必让他倒手一回?直接找到宗室不更好?凭什么他们提着脑袋造反,还要听你文臣的摆布?
是以,永和帝果真发起飙来,他们是真的难以招架!尤其眼下帝党几乎已是光脚的了,索性闹将起来,甭管哪一派,但凡贪污的要紧官员皆剁个一干二净。到时候,百姓拍手称快,等着上位的摇旗呐喊,永和帝内库充盈,何乐而不为?
华阳郡公早想肃清风气,见众人沉默,率先道:“禀圣上。整顿朝纲牵连颇广,未免有人不服,臣愿从锦衣卫衙门自查!”顿了顿,他接着道,“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严康安放任诏狱军纪败坏,深夜饮酒误事,导致诏狱凶杀案频发,实乃尸位素餐、昏聩无用!臣请圣上降旨,将其革职廷杖,以儆效尤!”
槽!素来温文尔雅的谭吉玉心中忍不住骂娘!严康安不独是华阳郡公的嫡系,更是内侄女婿。万没料到他竟当机立断下这般狠手,此后在座高官岂不是人人自危?他想的没错,不独太后党,连帝党的几个官员都明显的呼吸一窒。
华阳郡公不同永和帝,他自家素来不好美色钱财,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儿,往日处处受制,全因永和帝的猜忌。今日太后系彻底激怒永和帝,不知到时候在场诸位,还有几个能有好下场!一时间整个大殿之中,太监都跟着颤抖了。
“呵,”永和帝轻笑出声,“到底是你的手下,你心软了。”说着意味深长的道,“但对旁人,你可千万别怕物议沸腾,以至于心慈手软、拖拖拉拉,办不好差!”
华阳郡公微笑道:“臣早已名声尽毁,还有何惧?再则,既是圣上有旨,成便原先是文坛清流,也不惧遗臭万年!”
“好!”永和帝抚掌大笑,“这方是我杨家男儿的魄力!”
众朝臣:“……”
永和帝看着微微颤抖的朝臣们,心中好生出了口恶气,大手一挥:“既如此,你且去忙吧!另,指挥使革职,你速择个靠得住的报上来。而今正是用人之际,休要因空缺耽误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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