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375页
    杨景澄对风尘女子一向是怜惜的。虽然瘦马会稍好一点,不至于被那多人□□。可哪个又不是在妈妈的朝打暮骂中长大的呢?待到十五六岁时,被不知哪来的男人买走,从此前路茫茫生死不知。他的生母龙氏能怀上他而脱离苦海,已是风尘女子中最让人羡慕的存在。可即使养了儿子,住进了庄园,依旧常常半夜惊醒,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那时候的杨景澄并不懂母亲为何难过,只是光听见那哭声,便有着好似一生一世都道不尽的悲凉。
    因此,见轻烟哭的狼狈,他也没有催促。递了块帕子过去,安安静静的等着她发泄。不想轻烟却哭的更伤心了。她们见惯了酒色财气迎来送往,对杨景澄这般极致的体贴有着本能的向往,谁料都到眼前了,依然是虚妄。难道她们的出身,果真不配这般神仙玉人?
    轻烟的呜咽若有若无的传了出去,丁年贵抽抽嘴角,难道他看错了杨景澄的性子?而比侍卫们更理直气壮听壁脚的石英脸都绿了,她离的不远不近,又隔着门,且她的耳力远比不得侍卫们,自然误会了个彻底。蹲在走廊上的她气了个浑身发抖,好半晌,终是忍不住,哭着跑开了。
    李金子捂着胸口,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甚时候能有两个娘们为我争风吃醋!”
    他的同僚张发财毫不客气的道:“你醒醒,□□的做个屁的春秋大梦!俗话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你瞅瞅自己的样儿,能招姐儿么?不把你当忘八打出去都看在你一身官皮上了!”
    一语说了个哄堂大笑,丁年贵笑道:“够了啊,当值呢!要笑回头换了班自家笑个够。”
    丁年贵的话不重,可他们这些不见光的衙门最讲究家规家法,因此他一开口,李金子等人迅速闭嘴,规规矩矩的站在了原地,再无交谈。
    不知过了多久,轻烟哭声渐止,一块崭新素净的帕子又递到了跟前,她忍着想再哭一场的冲动,用帕子抹干净了满脸的狼狈,而后将帕子折好,珍而重之的收进了怀里,哽咽着道:“世子有何吩咐?奴奴便是刀山火海也愿意去的。”
    江湖打滚的女子,玲珑剔透到令人心疼。杨景澄想做的事,的确充满了风险,他无法保证任何人的安全。只得问道:“你家里还有人么?”
    轻烟垂下眼:“都把我卖了,有又如何?”
    “那,你有心愿么?”
    “我……若死了,”轻烟抬头,看向杨景澄,“世子可给奴奴一个归宿么?”
    杨景澄顿了半晌,苦笑:“我家祖坟我做不了主。”
    “奴奴不要墓,也不要碑,”轻烟的眼里有水光划过,“一把火烧了,撒在那地里,奴奴便心满意足了。”
    “好。”杨景澄爽快答应。
    轻烟露出了个明媚的笑:“那,世子要奴奴做什么?”
    杨景澄险些被她打岔打的忘记目的,稍作沉吟,方道:“我想你去探探刘常春的口风,问他想不想谋泼天富贵。至于甚富贵,等到了宁江府,他再来寻我详谈。不过你并非她家的家生子,与刘家没有羁绊,有些事不好办。你们当中,谁是刘家的?”顿了顿,他又道,“放心,我不会让她越过你去。”
    轻烟答道:“奴奴姐妹皆是那日刘员外着急买的,倒是明月白沙两个小厮原是刘家的人。说来奴奴姐妹的名字,还是顺着他们两个起的。”
    小厮么?杨景澄皱起了眉。
    轻烟何等会察言观色之人,光从杨景澄挥退左右,坐在床上等她,就让她把目的猜了个七七八八。正因如此,她才哭的那般伤心难过——杨景澄宁可担个空名分,也不愿碰她,大概……是嫌她脏吧。瘦马们为了卖个好价钱,自是处子之身。可行内的哪个不晓得,她们这等处子皆做不得真。倒是少有破瓜的,只身上哪寸不叫人摸过千百回,怎比得上公府里养的清清白白的丫头们干净。她自嘲的想,自己大抵也只有办差一个用途了。
    压下心中的酸意,轻烟轻声建议道:“明月机灵些,世子可唤他来。”
    杨景澄摇了摇头,公子哥儿宠爱小男孩儿算不得新闻,但他不行。颜舜华肚里的不知男女,且他父兄带两宫皆盯着他的生育。宠个瘦马什么的,便是生不出孩子,也不招人眼。若是叫男狐狸勾了魂,自己倒没什么,最多被训斥两句,明月就得想好怎么死比较舒坦了。
    不过此事也好解决,到时候叫轻烟去刘家认个干亲什么的,亦好走动。另外,既然有六个瘦马,也就别浪费。毕竟瘦马与家生子们不同,她们见惯了世面,接人待物上更占优势。只是不能一股脑儿的派活儿,其余几个他得再观察观察。
    “今日便是这桩事,委屈你了,你且回去吧。”杨景澄深知办事难有一天便成的,何况他还得考验轻烟的口风是否紧,糊弄人的本事是否高明。
    轻烟低声道:“世子不传个水么?”
    杨景澄:“……”咳,差点忘记了。
    “世子,”轻烟还是有些不甘心,“奴奴不敢求名分的。”
    杨景澄笑着拍了拍轻烟的脑袋:“日后给你寻个好人家,现跟我会耽误你的。”
    轻烟还想说什么,杨景澄却不再与她闲谈,而是看着窗外接着想他的心事。所有谋划与布局,皆不可落入纸上,因此他只得放在心里,细细琢磨。至于轻烟?此刻她还当自己是瘦马,只盼着能以色侍人。待她见识多了,便知道天高海阔,想法自然就不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