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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弘毅如蒙大赦,脚底抹油般飞快的溜了。
    丁年贵呵呵:“这会子又只听您的,不怕我了。”
    杨景澄没理他,又随意说了几句话,把刘常春打发了,方扭头看向丁年贵:“你今儿吃□□了?”
    “彭弘毅装太过,看不顺眼。”丁年贵没什么表情的道,“您给我个准信儿,是不是真的不愿走?”
    “是。”杨景澄爽快的答道。
    “有时疫也不怕?”丁年贵再问。
    “邵大川没来找我。”杨景澄忽然道,“我今早出门时看见,他与同僚一起在清理卫所,八成把我忘去爪哇国了。”
    丁年贵道:“我知道,回头收拾他。”
    杨景澄摇了摇头:“我又不是告状来的。只是,你看,宁江卫既没想起我,亦没想起城中百姓;彭弘毅干啥啥不行,唯独钻营是行家;本地乡贤被淹了个伤筋动骨,卖粮肯打折全赖我仗势欺人。我没有那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广阔胸怀。然,我撒手回京,本地的百姓能指望谁?”
    “您既不懂农桑,又不懂工程,留在此地只能被他们借去当自己敛财升官的幌子!”丁年贵道。
    “我收回白日里的话。”杨景澄指着丁年贵道,“屁的阁臣,我看你就是个奸臣!”
    丁年贵:“……”
    “你问我怕不怕时疫?当然怕!”杨景澄收敛了笑,正色道,“传令下去,从现在起,家里遍撒石灰;所有进出人员,一律不得在外吃饭喝水。违令者……给我按锦衣卫的家法处置!”
    丁年贵本能的应了声:“是!”
    “通知彭弘毅,于城外择一空地圈住,将染病之人尽数挪出城内。病亡尸首一律烧化,不得容情!”杨景澄连续数条命令下达,“使人出门告知卫所,明日清晨五鼓,我去衙门办公。所有活着的军户男丁,必须一个不落的尽数到场!但有迟到者,重罚!”
    说毕,杨景澄端起碗,慢慢的吃起饭来。人人皆说他性子温柔脾气好,可果真犯到他头上的,文正清满门抄斩、十几个拐子无一生还、郭兴业人头落地、黄鸿安残疾革职。杨景澄冷笑一声,他连太后的墙角都敢撬,谁真当他是软柿子,就错了主意!只是有些身不由己的蝼蚁,他懒的计较罢了。
    丁年贵出门,把杨景澄的命令传达了下去,自有人跑腿办事。但作为一个真正趁手的随从,自是不能上头推一步才动一步。杨景澄并不懂多少防疫的手段,因此丁年贵直接找到了彭弘毅,让他派人去寻城中活着的大夫,立刻来此议事。
    在丁年贵的恐吓下,在宁江当了两年多知府的彭弘毅很快找到了好几个大夫,连夜带来了杨府。同时刘常春作为生药贩子,多少懂些医术。一行七八个人,关在间屋子里点着蜡烛,彻夜清点药材、商议对策。
    在座的没人想死,因此倒也尽心尽力,不必杨景澄亲自主持。子时的梆子敲响,替杨景澄摊好崭新铺盖的轻烟轻声道:“世子,天晚了,您明日还须早起,先睡吧。”
    杨景澄低声问:“送信之事,你与刘常春说清楚了么?”
    轻烟点了点头:“但他想借您的名头,往关外贩烟草。”
    “无事,这是我早先同他说好的。哪怕他添些其它的东西,只要不犯忌讳,随他去。”杨景澄又想了想道,“他是贩药材的,带上烟草算本行,旁的只怕他弄不来。你再想法子从他那处打探个绸缎贩子,不要太有钱的,跟刘常春他差不多的就行。”
    轻烟不解的问:“那大的商户不更好?生意大人口多,容易隐藏行迹。刘常春那样的……”轻烟提醒道,“世面见的有限,家下人亦不多,只消与您牵扯上了,容易叫人查个一清二白。”
    “所以绸缎贩子千万别露了我的行迹。”杨景澄道,“京里想要尘埃落定且早着呢,我们不着急,慢慢寻访便是。实在不行,自家养他七八个掌柜。我又不是顶顶要紧的人物,看他们有没有那么大人力物力盯死了我!”
    轻烟笑着摇摇头:“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听您的便好。是了,今夜里谁来值夜?”说着她眨眨眼,“我干哥哥刚好在,您给我们兄妹个体面?”
    “体面你个头,”杨景澄没好气的道,“现兵荒马乱的,我枕头边那位置老丁的,他疑心病重的要死,你们谁都休想混我屋里来。”
    轻烟噗嗤笑道:“丁头儿……额……魁梧了些,不然倒也是桩佳话。”
    “可闭嘴吧,叫他听见了,整不死你。”杨景澄糟心的了不得,旁的王孙公子左拥右抱全是温香软玉的美人,就他,出京当个差,当的跟侍卫一床睡觉了,真真气煞人也!
    轻烟捂嘴笑:“啧,我怎底没有个做侍卫的哥哥,帮我把男人守的水泼不进,叫人好生羡慕!”
    听轻烟提起叶欣儿,杨景澄蓦得想起了京中亲人。不经离乱,不知平常二字之珍贵,亦不知远别是何等的牵肠挂肚。他的平安信能按时抵京么?父亲、舜华、华阳哥哥、欣儿……以及未出世的孩子,都还好么?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你们的家信,又何时能到我手中?
    杨景澄躺在了柔软的床铺上,念着京中的家人,陷入了梦乡。
    第240章 官威(4-25第四更)      寅时三……
    寅时三刻,丁年贵准时睁开了眼。这是他自幼的天赋,只消睡前想好次日何时起床,到点儿了绝不迷糊。因着此点,他父亲曾惊喜的说他将来必有前程,对他极尽宠爱,谁料天不遂人愿,原本是奔着金榜题名做翰林去的,最后却混成了个赳赳武夫,还是见不得光的那种,真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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