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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沉思,厅内其他人亦然。李金子原是十分笃定此乃章太后推波助澜,可等章士阁的脑袋被挂上了墙头后,他脑子里的思绪也被搅成了浆糊。不为章士阁被杀——他得罪的人海了去了,被杀不稀奇,不被人下狠手才奇怪。但,幕后之人非要把“功绩”扣到杨景澄头上,着实太诡异了!
    良久,牛有为忽然道:“去岁,圣上是不是说过……章夫人毒杀了龙夫人?”
    轰的一声,一道电光打进了众人的脑海!若说朝中谁迫切想要杨景澄与章家彻底决裂,非永和帝莫属!
    杨景澄的脑子嗡的一下,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升起,直冲脑门!他腾的从椅子上站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丁年贵的手腕,拽着人直往里间走!
    许平安等人先是唬了一跳,很快,他们极有眼色的同时向外退去,把整个指挥使衙门的大堂留给了杨景澄。
    大堂内安静的落针可闻,杨景澄略显粗重的呼吸,叫人听的尤其的分明。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丁年贵忍不住想主动问询时,杨景澄才开口,确实嗓子已然嘶哑:“你是不是早知道了什么?”
    丁年贵平静的问:“世子说的哪方面?”
    “这是谁的局?”
    “不知道。”
    杨景澄盯着丁年贵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那我哥哥,会死么?”
    丁年贵眸中顿时闪过惊愕,这平日里微不可查的神色,此刻却明明白白的落进了杨景澄的眼中。
    “李金子质问时,你逃避的问题是什么?”杨景澄的双眼发红,“别骗我!”
    丁年贵低声道:“您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见杨景澄依旧盯着自己,丁年贵只得道:“只要您与章家决裂,在圣上心里,华阳郡公便没用了。”
    杨景澄眼前发黑,丁年贵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那就代表着,极大概率是真的!幕后之人造势的目的,正是一步一步砸实了他与章士阁的仇深似海,一步一步塑造他爱民如子的形象,为他“杀”章士阁,奠定了情理与法理上的双重基础。而后在他抵达徽州时,手起刀落,宰了章士阁,扣到了他头上。
    至于章士阁是否真的是他下的手?那不重要。徽州人认为是、永和帝认为是、满朝文武认为是,就够了!
    他公然斩杀了章家承重孙,章家女跋扈的毒死了他生母,他与章家,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娘娘,难道就盼着我们杨家落不着好么?”杨景澄心中生出酸涩。他曾恨极了章家,恨极了章太后。重生新来的第一日,想的便是早晚要连章家带太后,一并剁个干净。只是,不想朝中局势变换,他意外与章太后接触密切起来。
    章太后送他的侍卫,章太后书信来往中的尊尊教诲,无一不在软化着他的心。他无数次纠结,章太后与章家,能否分别看待?只因,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不想,章太后,就能如此的无情。
    丁年贵喉结微动,半晌,他无力的辩解道:“未必是娘娘做的。”
    杨景澄冷笑:“不是娘娘,难道能是圣上?此事王守良至关重要,他乃章家世仆,大管家王守业之胞弟,除了娘娘,还有谁能使的动他?”
    丁年贵缓缓吐出了三个字:“章首辅。”
    杨景澄呼吸一窒。
    “实不相瞒,我一开始,也以为是娘娘。”丁年贵语调平缓的道,“所以我不便与李金子纠缠。毕竟,我是娘娘的人,公然教唆您与娘娘离心……”丁年贵笑笑,“我得多活的不耐烦?”
    “但后来再仔细想了想,觉得章首辅的嫌疑更大。”丁年贵极为耐心的道,“您也说了,章士阁是章家的承重孙,精贵的了不得。换个人,您杀了便也杀了,三番两次挑衅您,休说砍头,凌迟了他章家都难有二话。但,承重孙,是不一样的。”
    “他是个绝佳的招牌,您从此与章家不死不休、绝无半点和解可能的招牌。”
    “可其实,对章家而言,又有什么损失呢?”
    “一个不晓得眉眼高低,只知道肆意妄为,镇日里不是招惹了这个、便是得罪了那个。”丁年贵嘴角微勾,“谁家养了个这样的混账,当真是八字不休。”
    “因此,宰一个混账,换准太子一条命……世子觉着划算不划算?”
    “那是他亲孙子!”杨景澄的嗓子发干,出生在宗室的他,只见过至亲长辈如何溺爱,从未考虑过亲祖父能把亲孙子的头挂上城墙。尤其是,章士阁的跋扈,必定是全家围着可劲儿宠,才宠的出来的!他又不是没见过章家的庶子,再嚣张,在他成为储君候选之后,也不敢掠他锋芒。
    丁年贵清楚,杨景澄不是不知道有些人狠起来,可以六亲不认,只是不肯信而已。
    “每逢杀人案,我们寻找凶手时,有个屡试不爽的技巧……谁能收获最大的好处,谁就是凶手。”
    “圣上对华阳郡公早有杀心,人尽皆知。”丁年贵脸色难看的道,“借圣上的手杀华阳郡公,您又在千里之外。待您折返京城,怕是早已尘埃落定了。”
    “而且,以章士阁为诱饵,算得上阳谋。便是您没有驰援徽州,只消世人皆知章士阁死死得罪了您,他死了,便是您杀的。”
    “不愧是当朝首辅,当真好算计!”
    丁年贵的分析,清晰明了,比李金子的版本不知道合理的多少倍。杨景澄却没有全信。他再次极认真的看向了丁年贵:“我要以最快的速度发信入京,向华阳哥哥示警,你能做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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