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林广微在章首辅雷霆一击中倒下,帝党官员纷纷以各种理由落马。短短五六日的功夫,永和帝便眼睁睁的看着,上蹿下跳支持册封郡主的官员们沉寂了下去。
章太后的提议被驳回,永和帝眼里满是失望。这一次,难道又是章首辅大获全胜么?
三月初九日,章太后宣召章首辅觐见,再次引起了万众瞩目。众人无不猜测,久不见面的兄妹,会商议什么?
章首辅猜测,或还是跟杨景澄之女有关。他都有些无奈了,从去岁起,章太后的招式便毫无章法,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弄不出甚大动静,却总能惹他不快。若非他实在没有杨景澄的消息,致使心里没底,个把郡主的小事,都想索性放过算了。
跨过慈宁门,走到了大殿里的章首辅,肃、立、跪、叩首。可就在他抬头的刹那,眸光骤然一缩!
端坐在上首的章太后精神矍铄、面容红润,何曾有半分病态!?
这不可能!
章太后一声轻笑,那熟悉至极的似笑非笑的神情,瞬间映入了他的眼帘,震的他脑子嗡嗡作响。
“你不愿澄哥儿家的姐儿做郡主?”章太后慢条斯理的问。
章首辅竭力稳定着情绪,梳理着脑海里纷乱的思绪。不待他回过神,章太后再次开口。
“既如此,那她便做公主,如何?”
第349章 叛变 轰的一声,章首辅的脑海似……
轰的一声,章首辅的脑海似有雷鸣巨响,无数条细碎的线索,瞬间在他脑海里成型。
这不可能!
章首辅的脸色发白,章太后不会莫名其妙的装病。她的暂时退让,必然在谋求更大的利益。他飞速的回想华阳郡公遇害后的种种,很快抓住了一个关键的线头——章太后病重于杨景澄遇袭之后!
那时的所有人都以为,年老的章太后受不得打击,一病不起。此刻看来,她竟是从那时便开始布局。引诱他对杨景澄围追堵截、革职夺爵。而后故意围三缺一,借他的手,把杨景澄送去了朔方!
章太后的步步为营,织成了一张绵密的网。如同他曾诱捕华阳郡公的那样,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章首辅的眼睛顷刻间变的血红,他嘶哑着声音问:“康良侯是你的人!?”
章太后笑道:“是什么让你觉得,康良侯能放着从龙之功不要,而效忠于你?你可让长乐赏他公爵,澄哥儿不能赏?你可让长乐娶他孙女,澄哥儿不能娶?”
“康良侯一向心胸狭隘,又刚愎骄傲。他岂肯要嗟来之食?”章太后笑容微敛,脸上略带了一丝怅然,“哥哥,尊贤使能、礼贤下士,皆是你曾教过我的,你自己忘了么?”
章首辅强行稳住心神,冷笑:“康良侯阳奉阴违,不怕圣上着恼么?”
“你是说,靖南伯不好对付?”章太后轻易说出了章首辅的言外之意。永和帝的怒火不足为惧,但他的麾下,终是有能收拾康良侯的人。
章首辅没说话。
章太后笑着摇头:“忠于圣上的靖南伯,大抵,跟着华阳埋进土里了吧。”
章首辅的心猛的漏跳了一拍。
“哥哥,这是我家的天下。”章太后的神情变的严肃,“你执意扶持长乐做太子,问过我的意见么?”
章首辅沉默。
“但凡长乐有一丝一毫储君的风度,我都犯不着跟你不死不休。”章太后言语如刀,“华阳是他兄弟,既已惨死,为何不肯厚葬!?瑞安是他叔叔,意外身故,为何不予补偿!?”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章太后声如寒冰的道,“他连自家人都不肯给一丝善念,我凭什么要捏着鼻子认他做个当家人?”
“你弄死自己的孙子,栽赃给我孙子。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便不从君臣论,你一个做舅舅的,成天见儿的巴不得外甥家倒霉,你还是个人!?”
“家长理短,不是你的性子。”冷静了些许的章首辅,瞥了眼章太后,平静的道,“既是图穷匕见,不妨让我仔细瞧瞧你的底牌。”
章太后顿了许久,方道:“我若说,那都是我的真心话,你信么?”
章首辅眼中闪过了一丝愕然。
章太后没有再细说下去。几年来的腥风血雨,让她感触良多。她曾如兄长所言,对家长里短没有丝毫兴趣。全部精力皆在争权夺利。甚家族晚辈,甚儿孙满堂,与她何干?
满朝文武,蝇营狗苟,又有哪个谈过情深义重?
直到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个杨景澄。
她至今也不认为,杨景澄那没有金刚手段的菩萨心肠,有何意义。没有她在前铺路,他只会是权力倾轧中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死了都掀不起任何波澜。
然而,恰是这等没意义,居然让那么多人甘愿为他赴死。
尽管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但,她执掌天下四十余年,麾下能人无数,又有几人,肯毫不犹豫的替她挡刀?替她断后?
她自认待身边人不薄,可在顺太妃突袭她的时候,哪怕是兰贵,也没考虑过以命换命,而是取巧的用了花瓶。有时候她不禁想,若顺太妃突袭的是杨景澄,哪怕身手绝佳的丁年贵不在身边,那个叫青黛的丫头,有没有勇气生死搏杀?
她想,应该会的。因为丁年贵在她手底下,连真本事都懒的露。她救了他,赦免了他的罪过,命人教他习武,抚养长大。而后入锦衣卫,调东厂。年纪轻轻,从九品芝麻官,爬到了正六品。运气不坏的话,混个四品亦不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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