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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章太后就是赌了!只因她不赌这一把,江山落到了长乐手中,她便是太后当到了死,牌位安安稳稳的入了皇陵,又有甚意思?她娘家祸的国殃的民,难道千古之后,她便无需背骂名?
    当日之景况,于杨景澄而言,是战亦死,不战亦死;对章太后而言,又何尝不是?
    这一场豪赌,收获亦是巨大的。首先,朝堂纷争不再是你拉我扯的僵持,武将入城,反抗者,杀无赦!其次,杨景澄直接登基,不惧夜长梦多;再次,章太后在此时尚有余力,可威慑四海,让杨景澄从容执掌朝堂;最后,则是一批高官的倒下,在充盈国库与内库的同时,掀起的动荡亦能在一定程度上节制土地兼并。至少,章党的良田,可尽归朝廷。
    但,这一场豪赌,无疑也让章太后心力交瘁。连环计说起来精彩,未成之时,每一步都宛如在钢丝上跳舞,稍有不慎,即跌落悬崖粉身碎骨。毕竟,她算的再好,也得杨景澄自家能有足够的气运去闯关。好在,杨景澄的气运的确不错,不独躲过了刺杀,也熬过了刑罚。
    终于走到了这一日,祖孙两个皆觉精疲力竭。
    慈宁宫内,拉着杨景澄说了好一会子话的章太后,在兰贵的提醒下,方想起今日竟是水米未进。杨景澄亦只在马上啃了两个馒头,早饿了个前胸贴后背。奈何弑君着实刺激,让他竟全然忘了吃饭。
    兰贵忙命人传膳,不想,今日宫中动乱,御膳房吓了个半死,哪还记得做饭这等小事。等他们做好饭,不定甚时候去了。章太后与杨景澄只好一人端了叠点心,就着茶水,没滋没味的吃着。
    比御厨更乱换的是永和帝的后宫们。白日里武将在宫里横冲直撞,一无所知的后宫妃嫔们犹如受惊的兔子,满宫里乱窜。及至天黑时分,骤然听到永和帝的死讯,还没来得及哭,内务府与礼部即有人来催着她们迁宫。
    论理,新皇登基,也不至于那般急切驱赶先皇遗孀。奈何先皇并非病故,而是被章太后所废。废帝的遗孀,自无太后太妃的体面。此刻满宫的妃嫔,尽数失去了名分与品级。她们是留在宫中,还是流放去惠慈庵受苦,亦或是索性叫新皇赐死殉葬,皆未可知。
    妃嫔们围着钟皇后,哭做了一团。偏此时杨景澄正在慈宁宫内与章太后说话,办事的官员们没一个敢去打搅。商议了半日,众人又把梁安刨了出来,央他去回话。
    梁安刚收殓了永和帝,如何安葬废帝,亦无章程。甚至停灵在何处,礼部暂没吵出个结果。梁安只得背着永和帝的尸体,放在了自己的屋里,又去借了冰防腐,方算暂时安顿妥当。此刻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妃嫔们,梁安只得抹了把脸,重新整理好仪容,往慈宁宫回话。
    走到慈宁宫时,累极了的章太后已经睡了。暂居东暖阁的杨景澄,亦在太监的伺候下,预备休息。梁安一个做贴身太监的,最会察言观色。见杨景澄困的睁不开眼的模样,心里很是发虚。人自然是吃饱睡足心情好的时候更好说话,似杨景澄此刻的光景,他怕一开口,钟皇后就得滚去惠慈庵跟宗室姬妾们作伴了。
    好在杨景澄对梁安印象不错,尤其是此时梁安双眼红肿,代表着他惦念旧主。时下的人,对忠仆总有几分优待。于是杨景澄强打起精神问道:“你不是外人,有事直说吧。”
    “回禀圣上,”刚行过大礼的梁安再次躬身,“先前的娘娘们该安置在何处,还请圣上示下。”
    杨景澄惊讶道:“此等小事,何以半夜来问?”随即他反应了过来,赶忙问道,“是否有人请她们迁宫?”
    梁安点了点头。
    杨景澄当即无语,算是重新认识了宫里马屁精们的能耐。好半晌,他略带埋怨的道:“大半夜的,折腾女眷作甚?舜华尚滞留驿站,便是她回来了,跟着我在慈宁宫住几日也不打紧。”
    梁安眼睛一酸,再次跪了下去:“圣上……可否许先前的娘娘们,迁居宁寿宫?”按理,先皇遗孀该住慈宁宫的,但谁敢让章太后搬家?谁又敢来她的地盘叨扰?梁安只能退而求其次,瞄上了宁寿宫。好赖在宫里,他亦有些人脉,不至于让钟皇后似惠慈庵的女眷们那般受苦。
    杨景澄早不是往日的愣头青,这一场夺储,少说也让他长了百八十个心眼。三言两语间,便勾勒出了后宫之景象。必定有人捧高踩低,趁机磋磨永和帝遗孀,以向他表忠心。而后宫琐事,梁安完全有理由袖手旁观。可他不单没袖手,还大半夜的跑来求情,竟是对了杨景澄的脾性。
    要知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钟皇后等人,天大的本事,死了男人,便再无任何前程可言。梁安为她们求情,为的唯有道义。
    同时,梁安的存在,也提醒了杨景澄。不论永和帝多昏聩多不得人心,总有几个真心实意待他的人。安抚这些人,亦是快速平息动荡的有效手段。于是杨景澄笑道:“看你说的,她们不去宁寿宫,难道还住到慈宁宫里来?”
    梁安愣了愣,随即脸上一喜!杨景澄没打算把女眷们赶出宫!
    “你且去告诉他们,就说我的话。宁寿宫里尚有几位长辈居住,三更半夜的搅了她们的清净不像话。我可没空管后宫琐事,迁宫之事暂缓,待皇后归来再主持。”杨景澄想了想又道,“眼下后宫只怕人心浮动,海宁妹妹年纪小,容易受惊。你是宫里的老人了,我且把她托给你,你千万仔细些。她倘或受了委屈,我可是要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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