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玉说,放权之日,就是他身死之时。
她不信,还嗔他多想,说她是太后,怎么也能护着他。
可事实证明,她还真护不住他。
这世上,最想让问玉死的就是赵柯吧。
只有问玉死了,他才能完完整整的掌握朝政大权;只有问玉死了,问玉为了让他上位做过的一些不可见人之事,才能泯灭于众;只有问玉死了,他才能一解那些被‘阉党’欺压的朝臣们的心中之恨,才能收拢朝臣。
死了一个问玉,成全的却是他!
是她害了问玉!
“可问玉死了!他死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别人叫他解阉,说解阉党羽横行,别人不清楚,难道你不知问玉他为何如此?都是为了我,如果不是为了护着不中用的我,不是为了中宫一系,不是为了扶你登基,他何至于如此!
“而你,明明知道这一切,却还要把他下了天牢,如果不是因为进了天牢,他又怎么会死……”
晚香崩溃地哭着,眼泪仿若止不住的泉水,一串串滴落。
“我真后悔,如果没有当年我的多事,就没有后来这么多事,杜家不需要荣华富贵,只要安安稳稳就好,外公不会死,我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我从来没有想当什么太后,我只想带着问玉、抱琴侍书她们在坤宁宫,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便好……”
“你的意思是你后悔了,后悔当年把我从那滩烂泥中拉出来?”
晚香紧闭着嘴,不说话只是哭。
“我问你,到底是不是?”赵柯握着她的肩,蛮横地抹掉她脸上的眼泪,不容许她的逃避,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
“到底是不是!?”
晚香紧绷着眼角,大声喊道:“是,我后悔了!”
“如果不是你,杜家不会卷进夺嫡的旋涡,问玉不用为了护着中宫一系,去了司礼监,也不会做那么多违背良心的事,也就不会有他后来的死……他死了还要背着一身骂名,还要当你收拢朝臣的工具……”
赵柯哈哈地笑了起来。
他笑声低沉,眼角却在剧烈地抽搐,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着她的脸颊,如墨的眼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疯狂。
“我的母后啊,你还是这么的天真。
“杜家人送你进宫是来干什么的?难道就只是为了让杜家能再出一个没有皇子的皇后?你怎么就不想想打从你进宫为后之始,就注定逃不过这一切。
“……成王败寇,哪个帝王之路没有牺牲,朕登基以来,待你至孝,连朕的亲娘都要退一射之地,待杜家更是荣宠至极……哈哈哈,如今你因为一个解问玉,就因为一个解问玉,你便后悔了,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朕就该……就该……”
“就该什么?”晚香挣扎着,肩膀却被人紧紧捏着,一动都不能动,“你放开我……”
“朕就该早点弄死解问玉!”
“你——”晚香挣扎的动作顿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虽然她嘴上给赵柯定了罪名,可内心深处依旧不愿相信,可如今真相从他嘴中而出。
隐隐的,有什么摇摇欲坠的东西,在她心中开始崩塌。
大抵是她眼中的东西刺激到了赵柯,他笑了起来,酒气喷洒在她脸上,让她头晕目眩,又几欲作呕。
“是,朕就是想让解问玉死!你不知道他有多么的讨厌,像条狗似的虎视眈眈地守在你身边,生怕朕对你做了什么。朕能对你做什么呢?毕竟你是朕的母后,是不是啊,母后?”
“你疯了,疯了!”
“朕疯了?朕若是疯了,就该早早的弄死解问玉,就不该任他在一直你面前说朕的坏话,就该把你关在这宁寿宫里,哪儿也不准去……朕就是没疯,才会一直以礼待你,才会在你面前一直这么恭恭敬敬,才会……”
“你既说朕疯了,朕就疯给你看!”
晚香拼命地挣扎着,她喊着抱琴,喊着侍书,还在心里大声地喊着问玉的名字,可没有人来救她。
没有人来救她。
急怒之间,她感觉到心口一股撕心裂肺的疼,一阵热流喷涌从她嘴里喷涌而出。
模模糊糊中,她看到赵柯惊恐的脸,还看到他衣襟上那一滩黑色的血迹。
她中毒了?她要死了?
死了也好。
死了她就可以去找问玉了。
第3章 下不出蛋的母鸡(一) 你要是真想死,……
……
“你想复活解问玉吗?那就改变王香儿的命运吧。”
“谁?你是谁?”
“改变她的命运……”
“你到底是谁?!”
“……呜呜呜……我实在撑不下去了……帮我照顾大芽儿和小芽儿……求求你了……”
……
“问玉!”
晚香从梦中惊醒。
她额上有汗,一阵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同时脑袋也清楚了不少。
入目之间是一片昏暗,空气中隐隐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
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两日的晚香知道,这是牛粪掺杂着鸡屎、以及草木的酸涩,还有泥土中固有的土腥味儿。
她以前从未闻过如此难闻的气味,她身边有专门负责熏香的宫女,不光宫里,甚至连衣裳鞋袜都会有人熏香,这种脏浊之气怎会斥之她的鼻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