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同回到侧殿。
侧殿中,吕氏已经快坐不住了,卢氏太能生幺蛾子,她已经连着制止了几次,见到三人回来,顿时松了口气。
而晚香也没有多留她们,按照规矩赏了她们一些东西,就让人送三人出宫。
……
白天一直没找到机会说话,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杜府大房所在的院子,正房里吴氏正在和丈夫杜衡说话。
“我看小姑似乎不太愿意。”
“你既然知道小妹的性格,就不该提这事。”杜衡皱着眉道。
他面相肖似杜青,也是一派温俊疏朗,只可惜似乎常年有什么心事,总是眉间紧缩,显得有几分忧郁颓唐。
一听这话,吴氏稳不住了,虽还压着嗓子说话,整个人却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当我愿意去做这个坏人?可家里的情况你比我清楚,这大半年来,你和爹在朝里没少被人挤兑,旁枝那些人隔三差五就找上门来哭,还有那些与杜家交好的人家,这后面是谁做的,不用我说你也明白,还不是那几家联手想彻底把杜家赶尽杀绝?
“难道你想辞了官回江西去?即使回去,人家会不会放过我们还是未知。既然小姑人已经进宫去了,谁不是在挣命?为何不选赢面最大的?当初姑母做了皇后,你们就该心知肚明杜家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再无回头的余地。”
见杜衡沉着一张脸,也不说话,吴氏勉励支撑了会儿,到底心软下来,软了嗓音。
“我知道我说这些你不愿意听,可再疼小姑,也该明白现实。再来,定国公那边最近你和爹没少在朝中帮忙斡旋,可要知道人是圣上派去边关的,就只能从圣上那儿下功夫,圣上常年不理朝政,外臣不易见着,谁比身为皇后的小姑更合适?
“其实我这趟进宫去看小姑好像长大了些,今天我提这事她也没有生气,还与我分析利弊,指不定小姑想得比你还周全……
“罢,我现在别的已经不敢求了,只求咱们阖府上下能安安生生,别再出事了……”
过了许久,杜衡沉沉地叹了口气,道:“睡吧。”
*
坤宁宫,晚香也至今还没睡着。
“问玉,你说圣上为何会在表哥死后,就把外公派去了边关?”
这偌大的拔步凤床里外分了几层幔帐,最外一层是遮光的厚帐子,将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包裹在里头。而幔帐里面,又分了内外两层,外层是拔步床的外围廊,靠两侧有妆台,有凳子,有衣柜首饰橱,精雕细刻,十分华丽。
内围廊同外围廊般无二致,只是宽度要窄一些,两侧是雕花的面板和围栏,地坪是可睡人的,以前司棋守夜,就是在这里打地铺。再往里,还有一道雕花镂空的围栏,床下是脚踏,床头放着一个几子,可以放杂物,再往里就是床榻的部分了。
此时晚香就在最里一层薄纱帐子里,问玉坐在内围廊的小凳上,柜子上羊角宫灯静静燃着,绽放出晕黄色的光芒。
其实晚香本来是睡下了的,可她实在睡不着,就让人把问玉叫了来,本来守夜的弄画则去了外间。
“边关战事吃紧,定国公对鞑靼素有经验,有他坐镇……”
晚香打断他:“你这是对外的说辞。”
问玉默了一瞬,又道:“其实也不能说是圣上派去的,派遣总兵官去往边关,得是兵部提名,内阁票拟,司礼监批了红,才能下命令。”
晚香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她有点弄不太懂问玉的心思,为何要替建仁帝开脱?那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孙宏茂,恐怕举朝上下无人不知他其实就是建仁帝手里的一把刀。
建仁帝说是不理朝政,其实对皇权的把握一直未松,她是个妇道人家不懂朝政,可单从宫权就能看出建仁帝的控制欲,以及他对皇宫把持的程度之深,恐怕当年她姑母都不能与之相比。
见她沉默不言,问玉反倒局促起来,他想了想,沉着声音道:“娘娘,在没有力量去撼动什么的时候,心有仇恨反而不利你当下的处境。”
第124章 小皇后(三十四) 她的家人其实一门心……
这算是开诚公布了,也是第一次问玉展现出他性格中的冰山一角。
能说出这话,何尝不是代表问玉对晚香如今的处境,以及她面对的困境深谙在心?
为何不该心中有仇恨?
对谁心中有仇恨?
这话说得太明白,太通透,也太危险,等于是问玉把隐藏已久的自己剖开来,放在晚香的面前。
问玉为何会说出这番话,为何他能明晰这其中的道理?他一个太监为何懂得这些?
这事不能深思,一旦深思能翻出的东西太多太多。
只说当下——
建仁帝对晚香无疑是怜悯,这份怜悯可能是对前皇后的顾念和移情,可能是顾忌杜家和定国公府的存在,可这些情分无疑是建立在晚香还是当年那个让他疼爱的晚辈,是温驯的,是听话的。
建仁帝何等人物,晚香才多大年纪,若是在面对对方时,不小心带出点情绪,等待晚香的就是灭顶之灾。
晚香想得却是在她前世里,似乎没有发生这些事情,而她也没有这些困扰。
前世在她印象里,建仁帝一直是个冷冰冰的皇帝,他沉迷于修道,多年不理朝政,致使朝堂因夺嫡争斗不断,本来这些年党政不断、宦官横行,越发弄得朝廷一片乌烟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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