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盛茗玉在医院疗养,一切亲戚概不会面,林裴失落是肯定的,但是这次听到父亲说母亲要见他一面,目的是为了分那么一星半点的公司,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公司最后落到谁的手里,我并不关心。”林裴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外公可怜。”
记忆中盛茗玉的面容,也渐渐可恨了许多。
林裴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有些烦心。宋巡看在眼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换个角度想,你外公已经很幸运了。”
宋巡低声说,“你看他家境富裕,医疗资源丰富。而且女婿孝顺又有能力,孙子也聪明伶俐,这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林裴虽然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但还是很给面子,轻轻笑了笑,“有你这么上赶着拍马屁的?”
“你这不就见识到了?”宋巡挑了挑眉,“而且这世间本来就没有事事如意、百般完美的人生,有人事业顺风顺水,感情就经历挫折;有人家庭美满,但却要为吃穿住行烦恼一生。”
“就像一条岔路口,人生就这么短短的三分钟,你走了就来不及再尝试另一条,顾此失彼、有失有得,这才是有意思的人生,不是吗?”
就像几年前的那个雨天,林裴和宋巡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或许在此后的无数个日夜里,他们坚定、亦或是动摇过自己当初的决定,但无论如何,时光不能倒流,选择已经做出,后悔只会是这段旅程中最软弱无用的情绪。
“你想好了吗?”
宋巡抬眉,目光撞进林裴的眼眸里。
“要不要医院见你的母亲。”
他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去承担你选择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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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玉小姐?茗玉小姐?”
放下敲门的手,戴着白色护士帽的年轻女孩耳朵正贴在门上听房间内的动静,忽然咔哒一声,门把手拧开,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她险些跌了进去,好在扶住了门框才没有那么失态。
她看到视野前方,一双窄细的脚踝。
女孩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一个下巴尖尖、脸色微微苍白、穿着霁蓝色长裙的女人正站在她的面前,这位病人似乎是病了很久还没有调养好,嘴唇的颜色都不太健康,泛出微微病态的粉色。
此时,这位大约三十多岁的‘小姐’正站在门后,半垂着眼睛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情绪。
女孩忽然打了个冷战,赶紧站好,赔着笑:“您就是茗玉小姐吧?不好意思我是新换班的护士,对这层楼还不是特别熟悉。”
她看了眼女人的神色,好像并没有发火,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赶紧道:“茗玉小姐,是这样的,外面有三个——”
然而她没说完,茗玉就已经往屋里走去。
护士小姐无措地站在门口,风轻轻吹动,将屋内更多的情景慢慢剥开,她下意识地往里探了一眼,餐桌上咖啡机已经烧开,盛茗玉倒了一杯,浅浅地抿了两口,惨白的唇色终于渐渐缓和了过来。
盛茗玉放下茶杯,目光未改变航向,但话却是对着护士说的,“把他们请进来吧。”
这声音还挺好听的。
这是护士小姐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是可惜了:一听就知道中气不足,是身体亏损的缘故。
时间短暂容不得她多想,她总觉得这个茗玉小姐有点毛毛的,赶紧鞠躬走了出去,“好的。”
访客是三个年纪相仿的少年。
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
护士小姐看着他们在护士站做完登记,随口玩笑:“是来看望你们亲戚的吗? ”
她估摸着里面的女人看上去也就三十六七岁的样子,即使现在大家结婚很早,但平均生子年龄也有25呢,也不至于生出这么大的儿子,还是三个……于是想当然地认为是来探访亲戚了。
林裴没有说话,宋巡向前一步把表格递了过去,表面笑着没有回答,“麻烦您了。”
“没事没事。”护士小姐也没有在意,只以为现在的小孩叛逆期,不爱搭理人。她把他们送到门口,忽然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护士长。
“护士长,”她忍不住好奇地点了点那扇门,小声问,“那位病人看着年纪也不是特别小,为什么只让我们叫她茗玉小姐呢?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
护士长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拿记录板随手敲了她一下,“这种事也是你能问的?赶紧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去。”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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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裴他们进去时,客厅里空荡荡的。
他注意到书房的门微微带着,但没有完全合上,大约是在等他。
宋巡看了一圈没看到盛茗玉的影子,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那条故意留下的门缝。
“你一个人能行吗?”他有些放心不下,面色迟疑,“我陪你进去吧?”
“不用了。”
林裴摇摇头,看向克里斯。
这家伙倒是不用他担心,克里斯有恐一切老师和家长症,最多也就送他到这儿了。
林裴深吸一口气,转身握住了门把手。
“吱——”
门框发出细小的声响。
林裴踏进铺满地毯的房间里,阳光直射进他的瞳孔里,刺眼得让他微微骗过脸去躲避。
余光中,他看到一个身量清瘦的女人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本书,正侧着脸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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