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腕力可不累不迟,步卅狂刀自他的手腕间紧一旋,刀尖划出的刀风乍作,宛如黑夜中割麦的镰刀,银光锃锃,毫不留情地击打围来那些家仆的膝盖处,旋即爆了无数膝盖骨。
一片血光之后,尚未扫倒的家仆反而像被激怒的疯犬,狺狺扑来。
尤其是萧轲也怒了,领着二当家萧望山,各自提着宝刀冲向最前,恨不能把谢墩云碎尸万段。
谢墩云走身如鱼,身轻如鸿,拖刀而行,最先迎去与两人刀刀相逢,各自不肯服输。
仅是战了九合,对砍的刀气已经把彼此的衣衫削出花来,褴褛中透出斑斑血迹。
这边是谢墩云以一抵百,锐不可破。
那边的萧玉舟也不容小觑。
他是厚皮赖脸追着来的,没人叫他帮忙,单手里执着三角脊刺刃头,专帮着上官伊吹解决身后的麻烦。
但见三角脊刺刃头自他手中飚出,倾眼扎入地里,滚地鼹鼠一般变作数条隆起的土道,迷惑了敌人的眼睛。
等数道三角脊刺刃头眨眼自地底斜飞而出之际,数个偷袭的家伙已被刺穿小腿肚,倒地呜咽。
他顾念自己同姓萧氏,旧时相亲,手下必须留着三分薄情。
三角脊刺刃头仿佛听命,归鸟返林一般捏在萧玉舟手中,则提手再发。
他这一绝技百发百中,拧得萧炎不能妄动,原地不停跳脚,深怕钻出来的刃头刺进小腿。
有二人配合,如虎添翼。
上官伊吹挡着戚九安全。自玉屏笛的孔洞中一摸,掏出一柄精致透亮的手里刃,再一幻,变作环月弯刀。
但是他所防备的并非前后夹击的萧氏族人,而是不断抽搐的萧玉郎。
弹指间,仿佛要从噩梦中惊醒一般,他身两侧的瞳孔之翅怒目圆睁,狂啸的季风如受了惊的悍马,直冲九霄云外,把萧氏族坟四周笼罩起来,筑成坚不可摧的幻彧。
阴阳双幻抵死从双翅中间钻了出来,带着鬼魅魍魉的凄厉嚎叫,在萧玉郎的头顶盘旋交缠。
自此天空唯一的月色不见踪迹。
仅有一轮血红的眼珠子,淋淋当空。
“萧玉郎惊变了。”人在垂死一线变为鬼的瞬间,与活人就不再是朋友,而是敌人。
戚九冥冥中知道上官伊吹的意思,心里并不痛快,但还是不得不屈服于自然之道。
两人以最快速度跳出坟坑,就见所有萧家人的目光呆滞,全如拜月之姿,马上就要被天际阳幻吸走眼睛珠子。
萧轲尚存丝毫理智,闭着眼睛,一掌打在萧望山的头上,“把衣服撕碎了遮眼!!”
他这怒吼十分及时,更多的萧氏族人已经蒙住双眼,原地手执短程弩机,乱成一锅粥。
上官伊吹闭着眼,干脆利索去救萧玉舟,那小子已经疯魔了,手中三角脊刺刃头自地底穿来梭去,连扎到自己都不自知。
戚九边跑边从下摆扯断一条,准备给谢墩云系上。
孰知皎白的身姿滑如闪电,自幻彧闭合的瞬间挤了进来。
冷风寒至。
白式浅竟然不暴.露自身,手撑纸伞笔直跃在了谢墩云的背上,单手默然捂着他僵直翻红的眼睛。
冰凉凉,很醒脑。
“这……他妈谁压死老子了!”谢墩云的后背一寒沉,就知道是哪块冰疙瘩骑上来了,骂骂咧咧地居然勾了一勾嘴畔,笑出声来。
白式浅双腿一夹,把他的老腰夹个真真切切,冷冰冰回复道,“你爷爷。”
而后对着戚九道,“放阴阳双幻的那人估计活不成了,人在弥留之际,神思中对爱或恨都是无限放大的,这群人里只有你的眼睛可用,带着大伙儿先出去吧。”
他这番大道义重于泰山,压得戚九喘不过气来,不由辩嘴,“萧玉郎实在可怜,他不过是张了一双翅膀,却被族人迫害至此,萧族死不足惜。”
白式浅改色,“世间该死的人太多,自然天道惩罚,而你并非天道,双手何必沾那脏血,污了你自己。”一番正气凛然,催着谢墩云一并寻找出路。
几人寥寥数语间,有人悄悄地靠近了坟地里的萧玉郎,看他一副凄惨无比的样子,绵然冷笑道,“小弟.弟,借你的翅膀给我一用,如何”
人影掌中的剪刀,灼灼烁烁。
僵死僵活的萧玉郎像被逼急,回光返照一般,突然启了唇,轻如逸叹,重如遗言,“世人不要我安寂,便扫青霊与遗脔。”
语毕。
无穷无尽的绿毛骨尸与萧家亡魂从羽翅的上千颗眼珠里攀爬而出,挨挨挤挤滚若蠕虫,好似肉眼翻蛆,蚁穴喷卵,无一例外奔散向萧氏族人。
把惊扰的人影吓了一跳。
敌袭!!
杀来的阴阳双幻汹汹如潮,第一浪就把整个萧氏族人往死里拍,借着就是排山倒海地厮杀。
萧族众人明战均均地改为盲斗,完全溃了阵脚,一盘散沙,乱射的断箭失去了准头,蒙眼不辩是敌是友,眨眼死了三成。
绿毛骨尸异常凶悍,逢人就咬,萧族人众无论贵贱均成刍狗,但凡被活捉的,眨眼间四分五裂,哀嚎凄惨。
坟头里笼一片杀气腾腾的惊悚,乌烟瘴气肆虐而发,发不能挡。飕飕然的风削过每个人的头顶,带着渗骨的阴寒,还有血脏的腥气。
乌鸦野狐亦趁夜出来抢食,坟头的蒿草食血后突飞猛长,绿中渗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