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不想懂。
没等他再细问,门外却传来了声音,两人默契地同时缄口,谭子乐继续昏昏沉沉地在桌上趴着,路域则翻起了桌上的文集,假装一副放空的模样,心里却一直琢磨着江南巡抚的事情。
古代世界不比现代,关霖这辈子陷进的朝堂,更是比上一世的娱乐圈要凶险万分。
他要帮关霖,就必须要涉足那些乱七八糟的党争之中,而且还要在年纪愈发大、也愈发脑子不清醒的皇帝手下做事。
如果稍有不慎,说不定就是掉脑袋的事。
毕竟大殷不是法治社会,古代人也不懂什么叫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路域念及至此,忍不住叹了口气。
“世子似乎对这句话有所见解?”关霖放下手中书卷,抬眸看来。
路域:“……”
哪句话?
他这一走神就走到了课上,而且神飞得太远,竟没发现关霖是什么时候开始讲课的。
而他这僵硬的反应,让严厉的关夫子立即明白了什么。
便见关霖一颔首:“此篇,回去抄十遍。”
路域:“……学生遵命。”
算了,抄就抄吧。反正今日关霖也没罚别人抄书,只他一个而已。
如此一联想,便是关霖只看他,只罚他,眼里只有他。
旁边的谭子乐惊悚地发现,自己的好兄弟明明得了惩罚,嘴角却浮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六殿下在心中高呼救命。
太可怕了!
爱情果然会使人失智!
这天的课业结束后,关霖依旧是回府。他去不了政事堂,又从无心于娱乐,每天除了来弘文殿教课,便是回府上的书房中独自捧书而读。
甚是枯燥,但他早已习惯。
不过今日他有些事情要做,于是令车夫转了个方向,一路去了城中的一家铺子。
而在关相这小小马车之后的不远处,一辆看着同样貌不惊人的马车正装作正常行路的模样,以恰当的距离跟随着他。
路域掀了马车帘子,抬眼看了看那铺子貌不惊人的模样,问旁边跟着的阿朗:“这是什么店?”
阿朗回道:“二爷,这是京城里最大的一家典当行。”
路域心思流转片刻,顿时悟了什么。
他之前从身边人口中打听过关霖在民间的名声,听闻关霖不仅为官清廉,从不收一分一厘的贿赂,而且得了任何赏赐,都会第一时间去典当折现,再将得来的钱财用于建桥修路、成立学院和救济穷苦百姓。
这般千金散尽,右相府上竟是三年不曾换过什么新用具,甚至连桌椅都是前代右相遗留下来的。
元康帝又罚了他半年的俸,这一罚,就是断了相府的粮。
若是放在从前,有人告诉路域,堂堂当朝右相竟然要靠典当东西来维持家用,路域自当是要嗤之以鼻。
但这件事放在关霖身上,他便是十成十的信了。
毕竟关右相就是这么死心眼的性格。
与此同时,典当行中。
老板满脸谄媚地站在关霖面前。他知道,相爷这是又要换钱行善了,而关霖手里的那些珍奇宝贝,大都是宫里赏出来的,一件就足够他吃半年,自然是要好好接待着这位主子。
但关霖从来对他的百般讨好视若无物,单刀直入地问:“我要当这枚玉佩。”
只见关霖自袖中掏出一块成色极好的淡黄色玉石,而那玉的下半部分,竟缭绕着深红的血色!
老板登时双眼一亮,上好的和田血玉,足足有拇指大小。
“此物能换得多少银两?”关霖淡淡问。
“这,”老板忍不住喜笑颜开,“四千两!不,五千两!”
关霖的目光有些黯淡,并非他舍不得这金贵的玉,只是这是他当年金殿之上被点为状元时,圣上亲赐的物什之一。
他手里有很多御赐之物,但独有这一件,是珍惜放了多年的。
圣上赏识之恩,他终生难忘。
可他眼前转身便浮现前些日子,圣上听他说要彻查江南一案时,雷霆震怒的神情。
……分明圣上在许久之前,也是能耐心受谏、明事理的。可随着年纪渐大,却是一年不如一年有耐性了。
他深吸一口气,就要将手里的玉石递给老板。
“霍,一块血玉五千两银子?店家真是会做生意。”
一道月白色身影突然自门外踏入堂中,那平日里嬉笑的公子敛了一双含情目,不笑的时候,眼尾锋利,竟是有一分肃然萧杀。
关霖眼里有一丝惊讶:“世子?”
“我听闻前些日子,束宝阁卖了块指节大的和田血玉,”路域抬眸看了一眼店家,“成色与这块差不多,只是小了一圈。店家可知卖了多少两?”
老板擦了擦额角的汗,讨好地向路域道:“是,是我疏忽……”
路域没给他台阶:“八千两。”
关霖微微蹙眉。
他没再理那店家,只留下一句“既然无诚意,便作罢”,与路域一同出了典当行。
出了门,他立即跟路域道了谢。
路域正经道:“夫子不必如此客气,我只是看不得好人受骗。”
关霖看了他一会儿,道:“世子有侠义之心。”
“不过这玉典当不得……那夫子又要作何打算呢?”路域话锋一转,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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