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寒:……
她不想对秋国华的脑子抱什么希望,总是这对父女要是没她看着,真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拽都拽不回来。想到这里,奚寒突然有一点点感激昭武帝,要拉住这俩人可不容易,小伙子辛苦了,到时候见面,给他点好脸色吧。
正在议事的昭武帝猛地打了个喷嚏,大臣们面面相觑,片刻后,杜阁老关怀道:“圣人是否身体不适?可需要休息?”
昭武帝摆摆手:“无妨。”
他心想,半个月一次喷嚏都没打过,难道说是那没良心的妻子想起他来了?还是说未来会有什么惊喜等着他?
这些想法也都瞬间即过,更重要的还是眼下之事,在户部监管下,各地水泥厂已纷纷开办,招工行动如火如荼,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招工不限男女!
这是对男女同工同酬的试探,受到的阻力自然不小,许多人都难以接受女人抛头露面,除非是家庭极其困难的情况,否则女工非常少,而令人惊奇的是,这少部分女工干起活比男工更加卖力且认真,而且没有那么多偷奸耍滑的小毛病。
因此昭武帝召集内阁几位阁老,为的便是对女工大力支持。
内阁共有四位阁老,杜阁老是寒门派,窦阁老是世家派,剩下的两位,严阁老是滑不留手的中立派,温阁老则是典型保守派,真正站在昭武帝这边的只有杜阁老,因此在初期招聘女工上,几位阁老便产生了严重分歧。
温阁老作为保守派,坚持男尊女卑思想,认为女人抛头露面出门工作有失体统,因此极力反对;窦阁老乐得给昭武帝添堵,自然站队温阁老。
而杜阁老膝下有一孙女,才智能力不输男儿,在这之前昭武帝与他详谈,为了孙女的未来,杜阁老支持男女同工同酬。
严阁老两边都不帮,只当和事老。
温阁老十分看不惯女子走出家门工作交际,在他看来,女子便应当守在后宅做个贤妻良母,为家主打理内务生儿育女,男主外女主内,那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如今圣人却要将这固有的传统打破,这怎么能行?
牝鸡司晨,越俎代庖,那是天下大乱的征兆!
昭武帝没出声,平静看着温阁老与杜阁老唇枪舌剑互不相让,视线无意中与窦和正对上,窦和正先是一愣,随即微微低下头表示恭敬,昭武帝却没从他这低头中感受到丝毫喜悦,谭文熙已伏法,可窦和正却似乎没有因这个女婿的死而有丝毫愧疚或是惋惜。
这人足够冷血利己,失去一条臂膀也能迅速站起,但从另一角度来想,狡兔死走狗烹,又何尝不会令人心寒呢?
人心是极为复杂的存在,再紧密的关系也会有崩塌的一天,只要找到那个点。
第51章 今日份的圣人。
☆
有关招女工的事, 争论到了最后也没个结果,温阁老同杜阁老争得脸红脖子粗,若非顾忌圣人在场, 俩年过半百的老头可能都要直接掐起来。
昭武帝微微一笑:“二位卿家都辛苦了, 此事日后再议。”
圣人都发话了,宛如两只斗鸡互相瞪着彼此的老头们只得悻悻然作罢。始终隔岸观虎斗的窦阁老以理中客的语气道:“圣人,老臣以为……”
“窦卿。”
青年帝王打断了他的话, 目光平和与他对视,一老一少, 互不退让,甚至于昭武帝嘴角上扬起了细微的弧度,表达着只有窦阁老能明白的挑衅与轻蔑:“朕说了,此事日后再议。”
竖子……
羽翼未丰的毛头小子,自以为做皇帝与做太子一般,竟连他都不放在眼里了。
然而左膀右臂般的谭文熙刚被斩首示众, 涧州两座金矿与开采出的金子尽数落入昭武帝之手, 为了自保, 窦和正不得不无视谭文熙的死, 好在他向来行事谨慎, 并未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往来书信也不过是翁婿间的彼此关怀,涧州金矿一案, 可以说完全是谭文熙的自作主张, 哪怕是扈松章也查不到他头上来。
可恨当初贵妃愚鲁, 自己又后继无人,否则岂会受这黄口小儿之气?
“是老臣逾矩了。”
新与旧的交替,君与臣的争锋, 终究以窦和正的先一步后退正式拉开帷幕,他退让了、沉默了,这就证明他不再如以往那般自信,他开始慌了,开始筹谋后路,对昭武帝而言这是个好兆头,强大的敌人有丝毫情绪上的松动,他都会立刻抓住并且乘胜追击,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谭文熙可不是卫尧那样轻飘飘的利益关系,谭文熙的妻子乃是窦和正的次女,夫妻多年恩爱如初,即便是像窦和正这般利欲熏心之人,也因为膝下无子而对女儿很是爱护。
谭文熙身犯重罪而死,自然要连累家人,窦和正不愿跟昭武帝继续硬碰硬也有此原因在里头。他能眼睁睁看女婿送死,却无论如何舍不得女儿,因此谭夫人明面上随着谭家人被一同流放,实则早已被窦和正悄悄派人接回府中静养。
父亲轻轻松松把自己救了回来,却任由夫君去死,谭夫人心中是否会有些许怨恨呢?
如若她知道本来谭文熙可以不死,是窦和正袖手旁观断尾求生才导致的今天这个结局,她又会怎样做呢?
谭夫人令昭武帝想起秋漾说过的一个词:恋爱脑。
她当时便是这样吐槽廖氏的,即便世上还有生养自己的父母,即便有还未长大成人的儿女,即便有公理正义良心道德——在恋爱脑心里,这些通通不重要,为了爱情他们可以抛弃一切,连自我牺牲都甘之如饴,认为这是对爱情的奉献。任何来自爱人的打击与伤害,都不能让他们清醒,越虐越爱,越爱越虐,而一旦失去爱人,他们会六亲不认的发疯,如果是亲近之人导致了爱人惨死,那么更是会理所当然的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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